不请郎自来  第4节

类别: 古代 | 言情   作者:席绢  书名:不请郎自来  更新时间:2010-01-01
 
不请郎自来

第四章——(淡淡)

如果可以,元大娘一点儿也不想与那势力庞大的马家有任何纠葛,更别说结下梁子

和气生财嘛,她一个妇道人家拉拔著两个孩子,做牙婆从来也只为了糊口,并不企

望以此职业发大财,成为大牙户眼中的劲敌。

几年前生意做得太过兴旺时,元大娘心中便有了警惕,深知锋芒太露早晚会招徕祸

事。於是她并不因爆增的生意量而再添购马车,反而把过多的量分送给其他牙婆去经营,

而她逐渐只保守住宛平县、西平县的基业,没再有其它的拓展。否则要真招摇成人家的

眼中钉、挡路石,到时还不知道要怎麽死咧。

两年前推拒掉马家的求亲之後,元大娘没能让女儿点头嫁人,只好收敛锋芒,白花

花的银子不敢多赚,心痛由他心痛,能保一家子平安最重要。可她忧心哪,女儿聪明灵

活,一张嘴能说善道,简直是生下来当牙婆的。虽然牙婆的社会地位低微,可这是能赚

钱的行业哪。就如朝廷老是抑商,都说商人低贱如泥,读书的最高贵;但瞧瞧那些豪宅

大户,哪个不是富贾宅邸?因此元大娘其实挺骄傲女儿的本事大,只是……太有本事了,

再加上性子倔,总见不得别人做些昧心坏事,常常强出头,惹来一堆仇怨。真是气坏她

本以为在自己眼皮下看著,初虹再会惹事也出不了大纰漏,但……这抹自信,在今

天彻底瓦解啦!

不只女儿给她捅楼子,连儿子也有份……「我……真是给你们气死!早知道会有今

天,当初生了你们就该丢到夜壶里溺死也就算了。真气死我了!」元大娘端差没呼天抢

元家客厅内,除了坐著一个捶胸顿足的元大娘外,还有元家姊弟以及一名小姑娘。

「娘,柯老伯没说要卖女儿,是马家不讲理,硬要抢人。拜托!县城里那个李大胖

都六十好几了,还老不修的想买第二十三个小妾,我们看不下去啦!」元再虹大声叫著,

红通通的脸不知为了何故。

「给我住口,你这免患子!」元大娘直跺脚。

「对……对不住,都是我……我……」清秀的小姑娘仍在抽噎,初是因为惊吓,而

此刻则是抱歉於带给人麻烦。

元大娘叹息:

「可不就是因为你吗!」

元再虹站立在小姑娘面前叫道:

「人家也是很可怜的,娘别再说得她更难受了!」

「你阿你蔼—」平常有个女儿顶嘴也就认了,岂知今儿个连笨儿子也跟著反啦,气

煞她也。伸出右手直往他耳朵拧去——「我的娘喂!」一直不语的元初虹从中拦劫,搂

住娘亲顺势转了个圈,向房里去。

「别拉我,我还有话」

「咱们母女俩先谈谈嘛!」元初虹转头吩咐小弟:「再虹,还不请人家喝茶压惊。

灶房的柜子里有新鲜的瓜果,快端出来给客人吃。」

元再虹连忙应著:「喔,好的。」

母女俩进了房,开始悄声咬耳朵。

「娘啊,你瞧瞧,咱们家的楞小子也该是到了有心上人的年纪了吧?」偷掀起门帘

一角看出去。外头的傻小子像无头苍蝇般的忙来忙去,只为了博得小佳人的欢心。

元大娘征了怔,头颅也凑了过去,刚才一直在发火,没发现什麽异状,这会儿可看

得真切啦。

「再虹……喜欢这个柯家小姑娘?」

「可不是吗!小姑娘模样长得好,又孝顺,自十二岁起就是宛平县大东村的一朵花,

多少男子爱慕她哪,上门提亲的媒婆多不胜数,也才会教李大胖硬要强娶。」

「是长得消。今年十四了吧?小再虹一岁。」元大娘瞪大了眼直在柯小姑娘身上打

量。「如果连大东村最苛薄的钱婆子都会称赞她的话,可见这小姑娘的妇德是没话说

的。」婆婆看媳妇,愈看愈中意。

元初虹想到那个钱婆子,笑容差点撤出不屑的弧度。那老太婆对她可没半句好话,

说什麽元家闺女无德无仪,恐怕要捧上一百两嫁妆才有勇夫勉强愿娶。啧!

不管她。继续道:

「长得清秀,必然生得出漂亮逗人的孩儿,够你日後抱出去街坊风光好几年啦。」

她这阿娘爱死了长相可爱的孩子。在街上见到了,少不得要买糖哄哄,自个儿便开心一

整天。「再者,她是有名的孝女,那柯大娘去年亡故前,卧病了三年,小姑娘一肩扛起

了所有家务无半句怨言,能绣花、善织布、慧质兰心、性情温顺,简直是每个婆婆心中

的佳媳之最哪。当然,也是每个小伙子心目中的如花美眷哩。」

「是呵、是呵……」开始傻笑,元大娘一张嘴笑得合不拢。见到外边动静,扯著女

儿呼道:「快看!小姑娘脸红到耳根去了,会不会是对咱们傻小子也有意思哪?」

外头,元再虹一张炭黑的国字脸上几乎没写出个呆字,红潮灌顶,让他向来灵活的

身手份外僵硬,不是绊著了椅脚,就是撞到了桌几,手上那盘柚子差点往小佳人身上砸

去;手忙脚乱之後,两人面面相觑,红著脸各自别开了去。

「我……那个……我……」茶盘不知丢哪儿去,元再虹手上各抓一瓣柚子,都给他

拧出汁来啦。

「哎,都捏烂了,怎麽吃啊?」小姑娘轻柔地道。

「啥?怎麽吃?这麽吃的——」他把手上的柚子全塞进嘴中,含糊道:「只要记得

把籽吐出来就好……唔!咳咳咳……」呛著了,开始猛咳。

「你小心些儿——」小姑娘著急的帮忙拍他的背。

母女俩在廉後一致摇头。

我怎麽会出生这种笨儿子?元大娘哀怨自问。

我怎麽会与这种笨蛋做姊弟?元初虹叹息不已。

不忍再看,元初虹推了推母亲:

「好啦,现下您同意我们做这事儿,不是因为好管闲事了吧!她是小弟的心上人,

一切纯属不得已。」

元大娘张大嘴,哑口无言。

这马家的梁子怕是结定喽。

马家,五代经营人牙子生意,由最初的小家小户,做到如今吃下山西省八成以上生意的规模;

可惜臭名远扬,近年来更以买仆尢名,专替老太爷找貌美小妾以赚取暴利—如今享有

富裕生活,对此更是乐之不疲。趋附著为富不仁的恶势力,成日作威作福,好不风光。

「什麽?!人弄丢了?!你是怎麽办事的!」马吉肥嘟嘟的手臂拍击在桌儿上,吼

声如雷。

在马家做事的人牙子陈平回道:

「原本一切好好的,我们在柯家丢下二十两银子便把人架走了,怎知还没走出大东

村,就给人暗算了。先是头顶罩上黑巾,然後三人都被绳子吊到树上,等黑巾扯下来时,

柯家小妞也不见啦!」

「混帐,一点事也办不好,叫我怎麽对李老爷交代?我可是收了二百两,打包票说

三天内一定把人送到!是谁敢与我马家作对?马上给我查出来,」

「在查了、在查了!柯家小妞总会回家去,我已派人盯著,一有动静就会来报。」

马吉恨声撂话:

「要是给我知道是谁搞鬼—定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时一名家丁跑了进来——

「老爷、老爷!有消息了!」

「快说!」

家丁道:

「有人上门向柯老头提亲,柯老头也答应了,三日後就要娶过门啦!」

「什麽?!竟然有这种事?」马吉气得一身肥肉都在抖。

「老爷、老爷!」又一个家丁飞奔进来。

「又有什麽事?」

「柯家退回二十两银子,说不卖女儿。」

「好大的胆子,到底是谁?」

先前那个家丁道:

「属下打听过了,好像是宛平县城元大娘家提的亲。这个亲事是做给她十五岁的儿

子。」

马吉双眼一眯,沉怒道:

「是她?!」

那女人居然敢跟他杠上?

一时之间新仇旧恨全涌上心头——

「两年前我看她女儿是块料,上门提亲被她拒绝也就算了,我大人大量不计较,反

正她那平凡的女儿也配不上我玉树临风的儿子。那女人小家小户的做人牙子生意,不侵

扰到我们也就算了。才觉得她识相,不料今天居然敢做出这种事,看我还饶不饶她!」

「是啊!别让他人骑到咱们头上来!」众罗喽善尽吆喝的职责。

「来人,」马吉唤著。

「在!」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绝不教那一家子好过日!

「元家要办喜事?」甫踏入宛平县城,便听到姑母正与街坊传递这个尚热呼呼的消息。年回低

呼出声,心口觉得沉沉的,连手上的礼盒都要握不祝年家大姑点头直道:「可不是吗?

挺仓促的,昨儿个才去柯家提亲,後天就要娶过门啦。」

「是挺仓促的。」他呆呆应著。

「哎呀!阿回,你赶了半个月的路程才抵达宛平县,也不快去歇歇,别是现在就要

赶回西平县的山村了吧?不是说明天才搭驿站马车的吗?虽然说有六年没回家了,但也

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要是累病了,岂不教你爹娘心疼?这些年你也真是争气哪,连送姑

母的礼都买得这麽好,可见你在京城是发达喽……」年家大姑心喜的碰著桌上那一大块

猪肉与两条肥鱼,以及一疋五十尺长的布料。

「姑母,我还没要走。这些礼是要提去拜访元大娘。既然她家中有喜事,看来我得

再包个红包——」

年家大姑惊恐地叫:

「不可、不可!你别去,会倒楣的啊!」

倒楣?年回微皱著浓黑的眉,不解地问:「好好的喜事,怎麽说倒楣呢?」

「你该知道那个马家吧?元大娘就是犯到了马家,接下来恐怕要惨啦!他们家的楞

小子要娶的正是马家要的人,没人敢上门贺喜,怕被牵连哩。」

是元再虹要娶妻?!松了一口气,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呀!那麽早?他才十五

是吧?」

「是早了些,但也到时候喽。你娘先前就挂念著你也十八岁了,该娶媳妇了。」年

家大姑点了点头,再拉回正题:「你就别去了。」

年回仍是决定要出门:

「不碍事的,我去去就回来。」

不理会姑母的呼唤,他安步当车的往城南走去。路途中经过市集,见到有人在买桂

花凉糖,掏了几文钱买了一小袋。嘴中含著记忆中芳甜的滋味,一步一步拉近距离。一

年未见,不知她是否依然是相同的模样?

其实这些年他渐渐不爱吃零嘴糕点了,总觉不是甜腻过头就是酸得人牙都软了。就

这桂花凉糖,每见到有人卖,都会买一包来吃。

与其说是在享受又凉又甜的滋味,倒不如说他是藉此沉浸於童年的回忆。在那暗淡

且无止境的困顿岁月里,突然的一抹芳甜,划破了绝望的茫然,从此是另一番天地,让

他可以努力成今天这样的他。

走了一个时辰,总算来到了元家。

挂喜帐贴红纸的,是像要办喜事的样子,但少了进进出出的人潮,再加上叩紧的大

门,怎麽看怎麽的怪异。

他伸手敲门。

不一会,里头传来闷闷的低应——

「谁呀?」

「我是年回,来拜访元大娘,顺道讨杯喜酒喝来著。」

大门嘎吱地打开了,只一条缝,伸手将人往里头扯之後,飞快又紧闭上门。穿上门

栓之後,再以一根实木顶住门板,确定固若金汤後,才有空对来客打招呼。

「哎呀,年回,怎麽会回来呢?赵老爷那麽好,居然放你回家探亲哪?看来我今年

是不必替你送家书啦!!」元初虹上上下下的打量眼前这个又高又结实的端正男子,每

年见他一次,都觉得不同,真是男大十九变呀。

年回摊开双手任她看。这些年的历练,早就让他磨厚了脸皮、练壮了胆,一副安然

自在的模样。

「你忘了,我当年卖了赵府六年,如今届满了。」

咦?六年了吗?她眨眨眼。

「哇呀,那现下呢?赵老爷不会放人吧?」去年上京城看他,他已是个小管事了。

主人出门采办的货品,全由他打包看管,买货花用多少银两也由他计算,可见多受倚重。

年回的笑容有些自得,双手负在身後,挺了挺身躯道!

「老爷子是希望我再签个工契给他。」

元初虹以手肘顶顶他,贼笑地问:

「工钱很可观吧?」

「嗯。」他咳了声,不自在的退开一小步。

她无所觉,再度偎近他追问:

「一年多少?说来听听嘛。」

「一年给五十两——」

「哗!」她大叫,对这天价感到晕眩,直抓著他手臂摇著。「你发啦!发达啦!一

年五十两,够你一家子在县城内买间宅子住啦。」一般富户每年肯给十二两银子当工钱

就算优差,大家抢著去了,天哪!五十两……「你到底在赵家有多风光啊?」

老实说,非常风光。

给逗得面红耳赤,他甚至还没说出老爷子鼓吹他签十年所开出的条件呢。配有宅子

一间、丫头、小厮各一名;两匹马加一辆马车;月领十两,并且可将一家子人全接入京

城……非常之优渥,还有议价空间呢。可是……「我没答应。」

「嘎?!」她笑声一顿。「你哪儿不对了?没答应?」

「我……」

才要说明,就给打断了,元大娘自屋子里呼叫著:「是谁来啦?初虹,怎麽不进来?

你不把仪式主持完,他们怎麽进洞房啊?」

「来了!」终於想起里头正忙著呢,拉起年回往里头跑。「娘,有客人来喝喜酒!」

「怎麽?不是後天娶亲吗?」现在是怎麽一回事?年回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今天啦,早日生米煮成熟饭早安心。来来!」同来观礼,做个见证,其它稍後再

聊……」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元大娘与柯老爹端坐在上位,欣慰的看自家小儿女

结成姻缘,虽没有大排场,但该有的也算全有了。硬是拉来一位年高德助的元氏宗亲当

见证人,使这小小婚礼能够成立,并被承认。

没什麽来客,就两家人坐在一块儿吃吃喝喝。那个元老爷爷生怕有祸事,早早走人,

所以客人只有一位,就是年回。开心的新郎倌只会傻呼呼的笑,不好意思偷看小妻子,

只好拉著年回扯些有的没的——「啊,年回,我今天真是高兴,你明白吗?心里住了个

人很快活很快活哩。」

年迥笑应:

「是,是,明白的。」

「耶?你明白?原来你心中也有人是吗?」元再虹笑呵呵地:「我想也是。你一表

人才,又被京城大老爷倚重,心仪你的姑娘肯定不少,你何时请我喝喜酒呢?」

「还早。没你的好福气,看来明年你就可以让你娘抱到白胖的娃娃了!」年回看得

出这是一对有情人,即便是权宜婚姻,也会是对恩爱小夫妻。

元再虹挥挥手。

「不不,太快了,过些年吧。娘说太早生育的女人家不好,老了之後身子会差些,

最好等她十七岁再说。」

元大娘笑啐了口:

「傻小子,你媳妇儿都羞得抬不起头啦,别说了吧!」

「我说真的嘛——」

元初虹端出一盘水果,对小弟道:

「我看慧儿折腾一天也累了,你还是先扶她进房吧。收拾的事全交给我,别让她出

来劳累。」

「哦,好。」

见小夫妻俩离席了,柯老爹才垮下一张脸,叹道:「今日一早,马吉上门要求我交

出慧儿,我怕日後你们不得安宁了,他可凶悍得紧哪。」

元大娘强笑的安慰他:

「亲家,别担心。至少慧儿这麽好的姑娘,没让人踏蹋,还成了我家媳妇。我们一

同担待吧就不相信那马吉能奈我何,他总不敢杀人放人吧?」

但他的小人招数却是层出不穷,唉……

「真的不必担心吗?」柯老爹是老实人,一辈子没见识过坏人的手段,所以两三下

就信了元大娘的安抚,口气轻松了些。

「不必担心。明日呢,你就带著三个孩子先到凤阳的亲戚家住个半年。马吉的事全

交给我们解决。你们往南走,再虹带著慧儿往北方的开平走。他要的人全走光了,什麽

事也做不成啦!」

元大娘忙著对亲家面授机宜,年回自动自发的起身收拾碗筷端向灶房,元初虹正在

後门打水要洗碗。

「我来。」轻而易举的以一只手提起那桶笨重的水。

元初虹甩了甩手,费了好大的劲才打起的水,人家一手就搞定,男女的力量真是天

差地别。

他将水倒进木盆中,蹲下身,袖子一卷就搓洗起碗筷,没把工作交还给她,很自然

而然的样子。她蹲在一边由他去劳动,笑问:「这两、三年你不大做这种小杂役的工作

了吧?」

「嗯,都在外边跑。回到宅子也只忙著帐房的事。」

「很好哇,那稍早你为何说没答应赵大爷的雇佣?」她从一边的篮子里抓出一颗柚

子剥皮。

他停顿了下,才道:

「今年年初,赵总管给送回了家乡。」

「咦?为什麽?他才五十来岁,身子骨硬朗得很不是吗?」她张大嘴问。

「他出门办事时不慎落马,跌断了一条腿。虽仍有能力管事,但无法出门奔波。老

爷赏了他一大笔银两,送他回家乡了。」

「那……赵总管个人的意思呢?」记忆中赵总管是个很乐在工作的人,几乎把赵府

当成自己家业一般的尽心尽力。

「总管走的前一天,我去向他告别。看到他……一下子老了二十岁似的,都没生气

了。他家乡已没有亲人。自十岁进赵府,四十多年以来只当这儿是唯一的家。他笑笑地

对我说:没法子,终究不是自己真正的家业,人家要换人,你就得走。」

元初虹听出了重点,轻道:

「你曾经以他为努力的目标,所以特别震撼是吧?」

就知道她一定懂!她一向比别人聪明。他看向她!

「他老人家并不算一无所有,毕竟老爷一向慷慨,给了一千两养老。但……我以为

当生活温饱之後,赚更多的钱并不会更快乐。快乐,或许必须是来自努力之後所堆砌出

的成就感。那是成功,也是钱。但钱,却不一定可以买到成功与快乐。你懂我的意思

吗?」问得好急切。

她想了一会,点头。

「嗯。你对事业的渴望已超越金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把钱视作一切的小鬼了。」

他笑——

「其实还是一样。一旦事业有了,钱还会少吗?只不过,我不想老了之後除了钱,

什麽也没有。」他不否认自己爱财如命。

将柚子剥成两半,一半递到他嘴边。

「应该说,你厌恶被取代、被撵走。同样是努力赚钱,你希望自己独一无二,就算

日後断手断脚,也仍然存在,不可或缺。」

张口咬下那又酸又甜又多汁的柚子,满满的笑容已不必说太多。他是开怀的。

她拍拍他。

「当然我们是不敢想成为像赵大爷那样的富贾啦,可是就算开小商铺,也是老板级

人物。以後还请你多关照呀,年老板。」

他张口要说话,却教她顽皮的塞进了大半片柚子,两人笑闹了起来。他撩水泼她,

吓得她赶紧溜,绕著水井躲他,还不时把柚子皮往他身上丢。

「喂!你有没有风度呀!怎麽可以追著我这个弱女子喊杀喊打的?是男人就该吃亏

认衰!」

「哪来这道理?喔!」又被一片柚子皮打中额头。他单手往井沿一撑而跳,竟然越

过了井,飞身挡在她身前,她一时煞不住身,整个人往他怀中撞去,又是两声惨叫!

「哎唷,我的头!」一定肿起来了。

「唔……我的下巴……」八成给撞瘀了。

两人蹲下身各自抚著痛处,又疼又想笑的,一时找不出话说,只能龇牙咧嘴互望,

夹著傻傻的笑。

但不知为何,笑著笑著,竟是觉得有点尴尬。

「呃……我……」不开口好像怪怪的,她张嘴发出虚词。

他突地伸出手,像要抚摸她的发!

啊?他在做啥?元初虹胸口重重一抨,没能反应。他不会是要……轻薄她吧?不会

吧?可……行为又像……年回将黏在她发上的柚子籽挑了出来,无视她的怔然,提醒道:

「你头发沾到柚子汁液,黏黏的,都黏上一些尘土了,你今晚可得小心梳洗一番,恐怕

会打结哩。」

嘎?!什麽?什麽跟什麽!

还是怔怔的看他,脸上泛起会错意的困窘红晕,觉得自己做了一次笨蛋,一个莫名

其妙思春起来的大笨蛋。人家压根儿没那意思,她在怦然个什麽劲儿!

他只是……看她头发太脏,提醒她该洗了而已。

一股深沉的懊恼弥漫周身,恨不得立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再也别出来见人。

更是的……

她在期待什麽吗?

对年回,只是朋友,不是吗?

她到底在期待什麽呀?

两人之间,不可能的好不好!

至少,他对她……是无意的。

同样十八岁,他行情正好,而她却……已经太老。

自己真是个大呆子!呆子、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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