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忽的从窗口吹入,屋中的烛光摇曳了一下,再慢慢停下。
云丛那淡淡的轻轻的话语再次从空气中传来:“夜帝每次出现都不同,当时云丛不懂那是易容,但他身上那温暖的光从未变过,而今天,云丛看见了那个六殿下,才明白夜帝为何要将云丛送给师傅。”
“为何?”我缓缓坐到他的身边,将他散落在脸边的金色的长发顺在了他的耳后,他僵住了身体,半边完好的脸爬上了一层薄红,那红犹如绚烂的石榴花在那白色的无暇的脸上绽放,染红了他的耳根。
当我的手离开他的头发后,他才放松了身体,视线落在了自己悬挂在床边的脚上:“其实……我们不仅仅是宠物,我们……有另一个称呼叫听风。”
“听风?”总觉得今晚的云丛很不同,他仿佛要将这几日所有的话要在今夜与我说完,彻底地倾吐,从他的身上,我得到了让我震惊的情报和线索,更发现了他敏锐的观察力和极强的分析力。
“听风就是听枕边风,因为出入暗夜的非富则贵,无论将我们卖给谁,都会获得许多情报,仅管有时那些情报并不重要,但暗夜还是会派专门的人收集,周期一般是一个月。他们用药物控制我们,所以不怕我们逃跑,不怕我们背叛他们……”云丛说完咬紧了下唇,不规则的呼吸声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安。
我再次起身开始在他的面前徘徊。
今夜云丛所说的话一次又一次搅乱了我的平静。这么说他就是听风人,所以北冥齐才要将他塞给我,就是为了让云丛从我这里听到风声,听风人似乎不会主动打探,所以他们就叫作听风。终于明白云丛为何有如此敏锐的观察能力和分析能力,应该也是暗夜训练的结果。
所以他才会绝望,知道自己除了我根本无处可逃,因为夜帝就是北冥齐,一个拥有黑白两道的帝王,他又能逃到何方?更别说他还被药物控制着。
药物……应该是周期性毒发的毒药,这种毒药一般不在毒发时隐藏地很好,在把脉的情况下很难察觉,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给云丛看过几次病却不知他被药物控制的原因。
难怪北冥齐对皇位根本不在乎,若是我也会选择做这个自由的,可以为所欲为的暗夜帝王。那么当初水东流他们被人贩子贩卖到影月也是北冥齐暗中做的手脚。那水东流他们知道他真实的身份吗?不过看似冷情并不知情。
再次看向云丛,他今天为何会全盘托出?是希望我能帮他解毒救他脱离地域?我看着咬着下唇,双手紧紧揪住自己衣摆的云丛,他似乎在等着我的答案,我竟然成了他现在唯一的希望。
如果我拒绝,以他如此刚烈的性格,我实在很难想象他会做出什么又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后果堪忧啊。
“云丛。”我站定身子认真地唤他名字,他仰起脸脸上竟然是一副豁出去的神情,我愣了一下,稳了稳心神,淡淡道,“你我只是相识数日,你为何如此相信我?”
“因为……”云丛抓了抓膝盖上的衣摆,白色的半张脸变得通红,“师傅对云丛好!”
忍不住轻笑:“呵……我有吗?你似乎忘了当初我买你来的作用。”我双手环在胸前,看着这个比我小上七岁,却比我还要倔强的孩子,是啊,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可是就算云丛卖给别人,下场也是一样的。”云丛的情绪变得激动,语速也加快起来,“但是师傅告诉云丛不要放弃,如果现在没有能力改变命运就暂时屈服于它,总有一天会改变的,是师傅给了云丛活下去的勇气,是师傅告诉云丛总会有机会,云丛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云丛终于不用沦为男宠,师傅还给云丛好吃的,好穿的,对云丛好……”
“哎……那也只是因为要利用你而养着你,虽然后面你运气好不用沦为我的棋子,但我所做的就像你对小飞所做的,并没有什么特别。”
“可是师傅是真心的!”云丛忽的认真地定定地看着我,他从未露出过这样的表情,那认真的神情一下子感染了我,让我的视线无法移开。
他的神情渐渐变得柔和,带出了幸福而知足的微笑:“云丛能感觉地出来,从未有人对云丛真心好过。虽然这些衣服都是师傅穿剩的……”云丛轻轻抚mo着自己身上的白色袍衫,湛蓝的眸子里出现了盈盈的让人心动的水光,“但云丛真的很开心……所以,师傅!”云丛忽的扑向我,握紧了我环在胸前的胳膊,清澈的蓝眸里是从未有过的波澜。
曾经那么安静的云丛,甚至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云丛,今晚,他那沉睡已久的大海开始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充满期待地看着我,祈求着我,那片深沉的蓝中,出现了另一个他,那个顽强不屈的他。
“师傅,留下云丛吧,云丛什么都愿意做!只要师傅教云丛医术!”他放开我就要跪下,我立刻扶住了他:“你学医术做什么?解毒?”
云丛撇过脸,咬着下唇。看着他再次陷入沉静,我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扶他坐回床沿,想了想我站定认真道:“云丛,我要把你送回夜帝那里。”
云丛愕然地看向我,颤抖地向我伸出了手,然后无力垂下,靠在了床边雕花的床架上,垂下了脸再次回到那个属于他的世界,那个冰封的,无人能进入的世界。
抬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依旧没有任何反映,我续道:“只是寄放,因为接下去的事很危险,而且我带着你也不方便。”
“寄放……?”云丛轻声重复着,那层坚冰渐渐化开,他再次看向了我,眼中充满着深深的疑惑。
“没错,寄放。”我笑着收回手坐回他的身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
阳光渐渐化开了严冰,沉寂的大海再次翻滚起来,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奔涌而前。
我摸着他的头,他那头金色的长发顺滑地如同金丝猫那身皮毛:“快则三个月,慢则半年,我就会来接你。”
云丛在听见我会接他的时候,他的脸上浮出了喜色,我立刻板起了脸:“这段期间你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你要在那里继续学习,他们教什么,你就学什么,还有,就是服用解药的时候要留出一点粉末,这样以便于将来我和朋友们帮你制作解药,明白了吗?”
惊讶和惊喜从云丛的眼中浮现,他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吐出半个音节,明亮的烛光照耀在他那另一边完好的脸上,带出了淡淡的金黄,薄红再次爬上他的脸,他的双眼里带出了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