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罗迪离开的同时,离他不过十几米远的猪头酒吧二楼的包房内,那五名冒险者打扮的“蝮蛇十字”信徒正在羊皮纸上进行着又一次计划修正——
“第一批人会在这里进攻,如果鲁本斯那个老东西的人手足够,他们肯定会在这里出现…”
“…修道院加派的人手算进去了,这样我们需要在对方亮出底牌后参与第二次进攻。”
穿着长袍的人应当是队伍的首脑,此时他的话语中带着许些敬畏,低声道:“盖洛普大人似乎对阿卡莎牧师”
“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互相不太对眼。”
两米多高的光头瓮声瓮气的接了一句,手中用磨刀石细细的打磨着一柄柄短矛的矛尖。
他的话语令这一行队伍的气氛有些沉默,“蝮蛇十字”教派内部和“玫瑰十字”一样矛盾繁多,不同主教之间的利益冲突、家族冲突比比皆是,位高权重的主教因为某次任务而被“一撸到底”的事情并不少见,所以此时这五人心中压力也是不小,因为若是搞砸了任务,他们同样难逃一劫。
“广场到城市西城门的逃脱路线已经做好准备了,如果西门被封堵,我们还有另外两条道路可以离开,坎贝区边缘那条地道已经挖了半年,现在随时可以使用”
“盖洛普大人已经策划了这么久,我们定然可以完成任务的”
“别乐观的太早,”穿着法袍的家伙在木椅上仰了仰,眯着眼睛指了指地图上的城市广场道:“瑰十字,也不是吃素的,等一切开始……”
“可就真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了。”
九月十七日。
霍利尔城正在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奇怪的是没有人试图阻止这场风暴,却都自认为掌握了绝对优势,并都想着如何在这场风暴内获取更多利益
不过这正是整个时代的一个小小缩影。
时至傍晚,莫利亚庄园内的弗朗西斯阅读完了手中的羊皮纸,此时他的状态已经从之前的沉郁中恢复过来,那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此时舒缓了许多,心中更多的,则是隐隐的期待和兴奋。
壁炉映着温暖的火光,驱散了城外山庄过早出现的寒意,侍女低着头走进来,为这位年轻的伯爵端上了精致的茶点,后者则随手将羊皮纸扔进了壁炉,出神的望着燃烧的纸张,端起茶杯啜饮一口,挥了挥手,在门口的威利便走了进来。
“那群异教徒还是没有进一步合作的意向?”
“主人,他们看起来并不信任我们,不过我们在城外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消息”
威利低声汇报了几句,弗朗西斯听后嘴角翘了翘,笑出声来:“既然如此,帮那群异教徒一次又何妨?”
威利点头应是,随后弗朗西斯便轻声问道:“修道院那边?”
“莎莉小姐她——她手底下有两支雇佣军全都进了城,虽然隐藏的巧妙,但我们还是找到了踪迹,如果您需要的话,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把他们…”
威利做了一个划颈的手势,弗朗西斯眯起眼睛,冷哼道:“她终于知道要下狠手了?呵,今天不用动手,这几天盯住了,等后天晚动手,让她来不及做出其他的准备…在这之前,就给她一种胜券在握的错觉就好了,等庆典进行时,我会好好‘庆祝,她担任司铎的。”
弗朗西斯自信满满的握紧了拳头,随即看威利欲言又止,出声道:“还有其他消息?”
“有一个——提图斯和惠灵顿骑士已经到了霍利尔城。”
这句话说完,弗朗西斯原本惬意的表情便有些不自然起来:“来的这么快
虽然他已经进阶“元素师”,成为了普通人根本无法力敌的法职者,但弗朗西斯却是明白,自己再修炼个十几年,或许都没办法在这两位骑士面前走一个来回——这两位骑士是真正随着父亲从尸山血海里拼出来的,实力绝对强悍到令人发指…
但他们这么着急赶着现在过来…心中闪过某种猜测,弗朗西斯语气急促的问道:“他们去公爵府那里了?”
“照例探访了一次,不过我今天刚去查了一遍,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公爵大人的病情没有好转,”威利想了想,补充道:“阿尔法管家似乎是病了,我去公爵府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阿尔法病不病根本无关紧要,主要是…”似乎觉得哪里有些问题,弗朗西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最终挥手道:“算了,我总感觉不太对劲,你去把安排的人手再增加一些,确保万无一失,对提图斯和惠灵顿监视着点,当然——别离的太近,否则他们肯定会发现。”
原本轻松的情绪因为这个莫名出现的信息而又有些不安起来,弗朗西斯来回在壁炉前踱了几步,却最终也没对自己的计划作出什么更改。
“就这么几天了,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
九月十八日。
迈步走到修道院前时,罗迪望着高耸的教堂尖顶,轻轻捏了捏那枚他曾经送给莎莉的骰子,理了理自己松松垮垮的袍子,摸了摸用于伪装的小胡子,深吸了口气,走入了教堂。
拾级而上,白色的石质地板透着冰冷的气息,前厅的石柱上还留有弩矢射击凹痕,罗迪记得当时莎莉就是躲在了这个石柱的后方,如今看到,不免感叹命运的巧合。
穿着金属铠甲的圣殿守卫面无表情的站在两侧,胸前玫瑰与十字相交的图案华丽而神圣。细细的低语声从前方传来,大多是信徒低声的祷告,又或者司铎对教义的解释,呼吸间能闻到教堂正厅那始终留有的玫瑰花的香味。
此时的罗迪有着一个大肚腩,唇边留着两撇小胡子,眼睛冒着精光,戴着个圆顶帽,看起来就是一位城内随处可见的商人——在给修道院捐赠的人中,除了贵族,便是这类人给的最多,所以他一路走过来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虽然不是礼拜日,可教堂内一排排的座椅上仍旧有超过一半位置坐着各式各样的信徒,罗迪步入正厅后在的神像前花了一个十字,随后便找到了角落中的座位坐下,做出了虔诚祈祷的样子,嘴里念念有词,目光则悄悄扫视着四周
预想中的莎莉并没有出现。
莫非…她没有看到自己留下的信息?
罗迪之前在马丁的那封信上留下了今日此时会面的信息,为了不出意外,他还专门确认马丁去汇报给了莎莉才放下心来——可现在她没有出现,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过“环境敏锐”带来的过人听觉还是让他察觉到了许些端倪,朝神像后方望了望,他大致确定了某些事情,便继续等了下去。
十几米外,早就站在这里的莎莉微抿着嘴唇,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像是小偷一样躲避着罗迪偶尔扫过来的视线。
“这个笨蛋…”
话是这么说,可心中的喜悦却不加掩饰,甚至可以说有一种莫名的甜蜜。当初她是咬牙切齿的写下了那封信,虽然文字间的语气平淡,可心中却是患得患失难受的紧——这该死的混蛋撂下一句狠话走了,那感觉可真是让她几天都难受的没吃下饭去,甚至连那鹅蛋脸都快瘦出尖下巴来了。
让我吃了这么多苦,那就让你多等等吧
偷偷看一眼,莎莉发现罗迪还在端正的坐着,不由得窃笑起来。
“嘻,还贴了个胡子…”
教堂顶端的钟声敲过,证明罗迪等了足有小半个小时,莎莉觉得让这个家伙等的差不多了,才努力让自己板起脸,迈步走了出去。
不要看他不要看他,一定要装作不经意的样子…
莎莉目不斜视的走向教堂的角落,一路绷着脸,在罗迪身旁坐下后默不作声的开始了祷告,虽然像模像样,可耳朵却几乎要立起来似的听着旁边的动静,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可过了足有一分钟,罗迪竟然始终没能说话
“这个木疙瘩…混蛋…”
莎莉有些耐不住了——我都坐在你旁边了,好歹有点动静啊
而就在她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罗迪终于出声了:“那个——司铎大人,我有些事情想要向您忏悔…”
他的话没说完,始终绷着脸的莎莉便“扑哧”笑了出来,她装模作样的转过头,回答道:“只有司铎以上的神职者才能聆听信徒的忏悔呢,我只是一位修女罢了,还不是司铎。”
金色的发梢下,莎莉望向了这个近段时间以来总是令她牵肠挂肚却又恨不能狠狠捶一顿的家伙,俏脸在转瞬即逝的微笑后又紧绷了起来,“不过,如果不使用千悔室,,我愿意在这里聆听你的忏悔,只要你不介意,虔诚的信徒
“那再好不过。”罗迪轻咳两声,假模假式的又画了一个十字。
虽然在开口前做了很多预想,但宅男罗迪在真正表达自己的情感——比如道歉时——还是有些紧张的,这和游戏游戏是两码事,在游戏中“游刃有余”是一回事,真的和朋友郑重道歉却是另一回事…所以他憋了半天,只冒出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
“谢谢你。”
莎莉扬起了眉毛,有些不明所以。
“我…做了不该做的事,伤了不该伤的人,感谢你能给我这个机会来…道歉。”罗迪努力把那些想说的话语揉到一句话里,“和你说了不该说的话,还一走了之——我只希望我现在说这些还来得及,因为我…”
罗迪咽了口唾沫,那些之前排练过很多次的话语最终被他在脑海里删掉,最终只剩下一句话——
“因为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没把握好节奏,罗迪断句因为一个大喘气出现了失误,但他没察觉到这有什么问题,说完之后便咽了口唾沫,有些局促的望着莎莉,等着对方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