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仙人在山崖上踱步,风吹着绯色的宽袍衫袖,话语清冷。
“但现在新任楚王景庄经历过下土,虽未统一成功,也是蔡朝牵制结果,能力还是可见,也积攒了些资源,现一就位楚王就成了火德中的佼佼者……当然,你已全取潇湘之地,就算跟楚国大可以分庭抗礼。”
“但现在仅仅湘南……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张维村听得怔怔,脸色难辨着颜色,天下争龙,就算以五德来说,都是巨大投资,自不可能次次给予。
“天与弗取,反受其咎”要是叶青在,必这样说,不过就算没有这句,这世界也有相通的道理。
“就是说我接下来只有一次机会……不取潇州,就难争龙了?”这其实是上面就要撤掉投资了。
“是这样……很残酷,但还是及不上白德锋锐专一争杀,甚至还相互决战,胜者存活下来。”
“我们赤德讲究是遍撒火种,火德诸侯很多,最近潜力种子已不断涌现。”
“你……机会本是大些,但是现在……确实只有一次大运机会了,当然我们也不是不通情理,湘州的挫败并非能力问题,只是时运不佳让蔡朝摘了果子,又撞到青脉唯一仙侯。”
“趁着这轮对外域大战基本抵定,我这次来带给你们天庭功赏,特别是你在湘南坚持支撑这样久,天功积累不少,早点过来让你早点有去潇州一搏的力量……你好好选些。”仙人递给他一枚赤红玉碟。
湘阴洞天是千京河下游的核心战场,作洞天主持者坚持了这么久,确实有不少天功,可以说是血的代价换来。
原本要作为冲击仙格的薪火,现在看样得提前变现,尽快化成战力。
张维村思忖了片刻,勾选一些针对外舰围困和消磨防御仙阵、法宝,都非常有针对性,仙人收起来扫了眼,知道雄心未消,有点满意。
赤光飞入云霄,很快一道道落下,都是集中了这轮赏赐,很快完成这次交接,这仙人似还有别的诸侯任务要传达,一步出了悬崖,最后期许:“在那面好好做,别让我们失望。”
“是,恭送仙人。”
张维村拜在地上,崖侧山石入手有点冰凉,眼角余光就望见着赤红光辉消失天际,看起来去西北方向,记得云州那片有几家火德诸侯……
仙灵的存在消失在感应中,他才爬起身来,若有所思,长长一叹。
张维村有个绝密的事,就是据说他的母亲,误入一个红色巨大的脚印,回去就梦到赤龙投怀。
现在目光来看,肉体上还是父亲的血脉,但有着赤气入胎,也算是某位的后裔。
只是不知其人是谁,看待遇,其实此人地位在赤德很高,但还是不能一手遮天这竞争者真多啊。
不止是跟异德竞争,内部也激烈竞争,没有谁能独得资源。
到这时,他就有些羡慕北面的叶青,又或更远些的魏宇。
雨虽是变小,山风蓦感觉冷起来,张维村心里渐渐灼热,在山崖踱步来回片刻,最后望向东方。
他听见了身后纷乱的脚步声,就说:“传令,整军备战,我们追去潇州继续围剿敌舰。”
“这刚功赏完,都没有休整……会不会太急了点?”
“不趁着这机会,等信郡王或汉侯哪一方触角探到潇州,我们就没有机会了……还有打听一下,汉侯府如何回应楚国盟约……如果叶青宣布结盟,我们也宣布与楚国结盟。”
张维村说着,回首扫一眼众人:“我知道这会引起蔡朝北方军团的针对,但我们火德同出一气,这是迟早的事,最多让应州顶在前面,稍拖上几日减小风险罢了……毕竟,蔡朝的大运受到了压制了。”
“臣等无异议。”
众人都表示同意,下去准备,前面在湘南的防御战攀升到了极危险的烈度,单凭一家已很难抗衡,这个经验教训不止是湘南收获,关注这场仙战的北地势力很多,也必有所戒惧。
已经可以预见不远的将来,只要汉侯府一响应楚国盟约,在北地就是一个开启联盟互助的信号,别家诸侯就算没有资格接收到楚国邀约,也会就近根据自己的战略利益来选择盟友,相互扶持抗拒外域……当然抗衡蔡朝,迫使其停止扩张吞并,转成相互合作也是重点。
一切都符合天庭培养种子的大局,属于蔡朝的大运是受到压制,它的大势正在退潮,必会暴露出许多裸泳者,但属于诸侯的约纵连横时代,即将到来——谁能引领这新的潮流,谁能继续屹立在浪巅?
山风鼓荡开去,越过松林,穿透云层,向北方呼啸,天命高悬在九州青穹,等待着有人交出答卷。
湘中·丰良城
天气似有了好转的兆头,近日里难得没有下雨,但郡王府气氛越发沉闷,往来办事的官员都脚步匆匆,尽量不在这里多留,生怕惹到王爷的怒火……呵,一郡之地的王爷,还真是郡王。
云色暗沉下,清晰可见一道龙气,似因湘州水师远离去千京河做事,单凭郡级地方的支撑力度渐渐不足,终将龙气的虚弱暴露出来。
虽还不至于孤零零只剩些本命,蔡朝不倒就难以窥视皇子本质,可这整个王府的气局已人人可见。
人道中从来就有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的传统,郡王府当还没倒,但已不妨碍一些懂得望气的修士在心里盘算
甚至传到市井间少不得风言风语,说起来这很大原因还跟汉侯强辱王妃的传闻有关,当时固是政治需要而不加封禁,但这无形中就削弱了皇室在当地军民心中的威严,到现在这类流言已封都封不住了。
“好久都没见王妃娘娘出来……”有人奇怪问,终觉得最近流言传的过分:“你们现在八卦痛快,迟早要清算。
有人笑一声:“现在郡王府都快倒台,哪里还有空管这个,听说连王妃都跑回娘家了……”
“嘿……不会是跑去应州了吧?”
“别开玩笑,流言听听就罢,不能当真……不过最近咱丰良郡确孤立了,汉侯和湘侯都结了盟,偏偏……”
街上就有一队车马过去,转过这处街角,车轮在一块凸起的砖石上磕碰摇晃下,车里几案上的灯火跟着晃动,让正在翻阅情报的青年皱了眉,注意力回到现实。
低调的黑色帘布阻隔了内外光景,但阻不住声音,车帘外传进来这些议论,很多都是低俗难听,这青年的眉就皱得更深:“这弟弟……在搞什么……”
笃笃两下敲窗声,有侍从报告:“王爷,清郡王府到了。”
“通报一声。”
车帘外就是一些低语声,有脚步声匆匆进去,又过了会儿,王府的朱门吱呀一声打开,车队辚辚入内……
一切都低调得很,车上的人甚至根本没有在公众场合露面,这次拜访不会记录在任何官方史册中。
不多时,清郡王匆匆迈入正厅,见到了这男子熟悉而久违的宽厚背影,他的脸色就有些微妙起来:“王兄……怎会突来这里?”
“你担心私访?”信郡王转过身来,上下打量着他,微笑说:“我已申报过宫里,时局特殊,来此是和弟弟你有些话要讲。”
厅里没有任何仆婢,清郡王自己倒了茶水,主客分坐下来,就热切问:“兄长可是要攻打湘中……还是湘北,或者应州?”
“你……”
信郡王斟酌一下言辞,拿茶杯盖拨着茶叶,叹了口气:“应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听了这话,清郡王的脸色暗下来,闷声说:“找我来何事?看笑话?我这一郡之地的郡王是很可笑,丢了咱皇家
“去东海吧。”
“……脸面……你说什么?”清郡王疑惑地抬首,雾气缭绕遮掩了彼此视线,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幻听。
信郡王平静地重复一遍:“去东州开拓吧,我在这面支持你最快起步,站稳脚跟后朝廷对你援助就不会断……实话说,我本打算自己去,现在各州串联形势复杂,已脱不开身……但叶青也一样,他一旦走人,我就会趁虚而入,他不敢冒这个险,我在这里可以帮你拖住……你不用怕他。”
“我怕他?”清郡王鼻子里哼一声,但心中快速思量起来,这样突如其来的要求让他有点猝不及防,有点狐疑:“我也有基业,湘州怎么能弃……这建议是兄长你自己的意思,还是父皇的意思?”
“怕我坑你?”信郡王有些好笑,于脆直白说:“湘州,你实只剩下一郡,还有什么好怕呢……我连俞帆这样的外姓都能容下,难道还贪图自家人这点地盘?”
事实是如此,但清郡王脸上还是有点挂不住,皱眉:“那你怎不调俞帆过去?”
“别开玩笑了……弟弟,这开拓能轻授人手?”
信郡王没有多少情绪,耐心说:“实不相瞒,原本就算议和成功,朝廷预备派宗亲去牵制,以长河水道制约对方……谁真会让叶青开拓成功呢?”
“现在议和僵持更需这样,你不必多心,真正做决议的是两府宰执,是父皇,我只是一个建议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