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宫花红  第三章 惟有游丝

类别: 虐恋情深 | 情有独钟 | 寂寞宫花红 | 尤四姐   作者:尤四姐  书名:寂寞宫花红  更新时间:2011-11-13
 
第三章惟有游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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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n'白棉纸拿黄云套套好,恭顺重敬顶在头上,挑墙根雪薄的地方走,天已经微微亮了,用不上灯笼了,就把挑杆子往腰封里一别,走一步灯笼就在腿弯里撞一下,左手扶头上的纸,右手撑伞,别别扭扭走了一段,出了夹道往南,走到咸福宫的宫墙外,远远望见一队太监抬着一乘肩舆逶迤而来,忙请下黄云套,熄了伞在一旁站好,引道的太监脚步整齐画一,一排排的走过,粉底皂靴踩出的坑,下小我私家落脚还在谁人坑里,稳稳当当,丝绝不乱。

锦书敛神静气垂手而站,肩舆经由她眼前时,高屋建瓴的人突然作声道,“等一等。”

极好听的男声,轻轻柔柔的,像铮淙的琴音,又隐隐含着金石的冷冽。锦书越加注意自己的站姿,心里打了个突,徐徐不安起来。刚刚她并没有看清舆上的人是谁,可是知道能在大内被太监们抬着的必不是轻易之人,不管是大英朝照旧前朝,之中乘辇代步的除了后妃,就是天子和皇太子,是宇文澜舟吗?不太像……搜索尽在zhui小shuo

她曾经在父皇宴请藩王时远远望过他,也听过他的声音,其时父皇出了对子众人共乐,上联是:身居宝塔,眼望孔明,怨江围实难旅步。

异姓藩王们的先祖都是行伍身世,王位一代一代传下来,继位的世子大多重武轻文,有闲功夫都花在听小曲儿,养油葫芦上了,肚子里真正有墨水的没几个,抓耳挠腮之际,只有一个身姿挺拔,穿着蟠龙常服的年轻人站起来接对子:鸟处笼中,心思槽巢,恨关羽不得张飞。

那声音,降低而坚定,险些要刻进人脑子里去,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如此的野心勃勃,犹豫满志,惋惜其时父皇并不警醒,反倒夸他文采特殊,赐了件黄马褂准他御前行走,效果他就身披黄马褂,带兵杀进了紫禁城……

不是宇文澜舟,那即是太子宇文湛了吧!要论起辈分来,自己和宇文澜舟是同辈的,太子还得管她啼声姑爸呢!

舆上人哎了声,“你是哪个宫的?”

锦书忙请了双安道,“回主子的话,仆从是掖庭的杂役,没有福气伺候朱紫们。”

那人沉吟片晌,“抬起头来我瞧瞧。”

锦书有些没底气儿,如果是宇文湛,他们俩小时候为只黑头黑翅的乌头金还打过架,这些年已往了还能认出她吗?忐忑归忐忑,却不得不照他的话办,微仰起头,眼皮子老实的垂着,主子要看你,那是你的造化,只有主子看你的份,你不能和主子大眼瞪小眼,坏了规则不光自己要受罚,还要牵连调治你的姑姑。

舆上的人审察了她,半天没作声,只听见微微的叹了口吻,“叫什么?”

“仆从锦书。”她低下头应。

舆上的人再没说话,太监领右手两指在左手掌心里清脆的一打,肩舆又徐徐前行,往慈宁宫偏向去了。

锦书垮下了肩,四九的天儿,生生吓出汗来,风一吹,鬓角凉飕飕的。

他好象没认出她,可是那声叹息是什么意思?肚子里九转十八弯的想了会儿,宇文湛是宇文澜舟的明日宗子,祈人大多早婚,宇文澜舟十四岁就生了他,那年他跟他父亲进宫朝贺也就五六岁光景,两人捞了袖子开打只几个回合就给拉开了,厥后在一张桌子上吃过两块点心又合好了,临走她送了他一个万字不到头的扇坠子,再厥后直到宇文澜舟攻占了紫禁城,她都没有和这对父子见过面,细算起来也有十来年了,人都说黄毛丫头十八变,他要能认出她来,除非是神仙!

宽慰了自己一番,又把袋子顶在头上往前走。主子用的工具,就算是手纸,也比她们这些仆从金贵,顶手纸不算什么,顶“官房”的才真叫恶心!上三等祈人管便盆叫官房,紫禁城里没有茅厕,主子们巨细解都用官房,里头盛着蓬软的檀香木灰,完事之后太监们黄云袋子一套,照样顶在头上跑。从前她让人伺候,现在她伺候别人,才知道那些宫女太监有多不易,这宫里没人把仆从当人看,只有到了过年,有体面的姑姑们才气穿上五福捧寿的鞋,妆扮得漂漂亮亮的在宫里招摇,当月朔道进宫的小姐妹就居心笑话,“在外头摇断了膀子,到里头饿断了嗓子”,这话真有原理,可不是黄榆木做罄,外头风物里头苦么!

脚下加速了步子,唯恐再生出什么事端来,等进了掖庭局,这才松了口吻。上夜的宫女回来了,白昼没差使,可以在屋子里睡上两个时辰,所以她不能回房里,获得西边的杂役房,这个时候就是下等杂役们聚集的当口了,各人都有活要干,宫里不许随意高声攀谈,除了途经净房听见清洗恭桶的唰唰声,绝没有旁的嘈杂的声音。

专事净房的杂役很辛苦,主子们的官房有专门的太监伺候,其余工具六所成百上千的宫人们用的便器都送到这里来,岂论春夏,日头没升起来就开始干,一直要忙到天黑,小太监把恭桶都分出去了才气歇下来,比起她们这种脏累的活,她忙的这些琐屑零星的就算不得什么了。

进了杂役房先给管事的萧姑姑请安,萧姑姑望见她顶的黄云袋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点了头道,“等这个干完了,把太皇太后吸烟用的火眉子搓上。各处要准备年下用的工具,今儿当值的人不够,转头搓得了你给送去吧,不用进去,给门口的人就成。”

锦书屈了屈腿道是,“我摒挡完了就去。”

转身到大桌前把一整张白绵纸铺平裁开,含了一口水把纸喷软喷蔫,那水喷得比雾还细,萧姑姑在一旁看得颇合心意,这丫头智慧,干什么都叫人挑不出偏差,就是性子淡了点,从没听见她和人聊闲话,看她只有十六七岁的年岁,论起资向来,恐怕比谁都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入的宫。萧姑姑比她大不了几多,照旧爱探询的年岁,看左右人离得远,就压低了声和她套起近乎来,“哎,我上回见你编过一只雁么虎,就和夏天夹道里的活物一样,怎么编的?”

锦书抬头笑了笑,手上也没闲着,一面拿铜熨斗熨纸,一面道,“姑姑爱玩这个?下回我编个送给您。要说清倒不易,横竖就是用长针一头钉在坐垫上,另一头用牙把主轴线咬紧绷直,然后就编呗,要不等姑姑得了闲,我编一回给您看,一看您就会了。”

她笑的时候嘴角有两个小小的梨窝,说话总是慢条斯理,一字一句都是细琢磨有分寸的,这样的人叫人喜欢,萧姑姑便顺着话头接道,“今儿晌午吃了饭歇会子,你教教我吧。”

锦书知道这是给她放水呢,应了一声,笑得愈腼腆。

萧姑姑又问,“你多大了?”

她在熨过的白绵纸上垫上了湿布,拿热熨斗一个往返就放到左手边码起来,行动又快又爽利,嘴里答道,“到了年头五就满十六了。”

萧姑姑笑道,“月份够大的,日子也祥瑞,初五迎财神把你给迎来了,你爹妈多兴奋啊……说起你爹妈,家里尚有什么人?”

锦书耷拉下眼皮,淡淡回了声“都死绝了”,都被宇文澜舟逼死了,向来改朝换代都是这样的戏码,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灭了国的帝后尚有什么脸在世,与其受辱不如死了清洁,再说宇文澜舟心狠手辣,连圈禁他们的心思都懒得动,她的那些兄弟们,除了老十六,其余不都让他砍瓜切菜似的解决了吗,眼下自己活个什么劲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再见永昼一面就够了。

萧姑姑讪讪的,“对不住啊,勾起你的伤心事来了。话说回来,正月初五生日的真不多,我听说前朝的太常帝姬就是初五生的,你福气大,和她撞到一块儿了。”想了想又道,“虽说家国没了,好歹是天家的骨血,那位帝姬这会儿不知在那里,可还在人世……”

锦书心里颇不是滋味,落架的凤凰还不如鸡,活是在世,在你眼前烫手纸呢。

萧姑姑又道,“老祖宗常夸你搓的火眉子好,等有了时机我和慈宁宫的人说说,侍烟的小苓子到年岁该放出去了,到时候调你已往当差,侍奉老祖宗总比在这儿做杂役强。”

锦书急遽摇头道,“我知道姑姑心疼我,可我笨手笨脚的,又不会说话,怕有个闪失牵连了姑姑,照旧在掖庭的好,我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只求安牢靠稳的就成,姑姑给我指派活儿,我经心的做,在这里伺候上头也是一样。”

萧姑姑看她的眼神有点怪,在宫里这么久,头回遇上不愿攀高枝儿的人,谁愿意在掖庭受那份活罪,整天累得骡马似的,一有时机都想尽了法子往上爬,能到主子身边才有出头的日子,像她这种想法的,满紫禁城找不出第二个来,这叫什么?一尘不染?该说她审慎呢,照旧没前程?

萧姑姑不再说什么了,脸也有些冷,为她好她倒不领情儿,还真是天生的劳碌命。

望见她满含鄙夷的一撇嘴扭头走了,锦书无奈地悄悄叹气,这里头的内情不能说,上主子跟前当差对别人来说是好事,对自己来说就像和阎王爷隔了层窗户纸谈天,现在是宇文家的天下,他们对她这个前朝公主究竟能有几多耐心?说不定哪天一不兴奋就把她砍了,那就再也见不着老十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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