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魏郡,元城南郊的一处树林中。
关羽、夏侯惇等五十五人,下马稍歇。或是埋锅造饭,或是饮马喂草。
“大兄,族里部曲不在少数,你莫再担心了!”曹仁与夏侯惇坐在一起,小声安慰道。
夏侯惇听了,只是摇头。
离山之前,家中曾有来信,道是黄巾贼兵四起,谯县亦未得免。两族长者商议,举族迁至京师洛阳,以暂避兵灾。曹仁、夏侯惇两人的父母,亦在迁徙之列。
“你我离家之前,我就对他们提议过‘太平贼乱将起,不若避祸白虎’,都被他们一言否决了。”夏侯惇叹气道。
“多想无益,待钜鹿事了,你我赶去京师一趟便是了。对了,阿翁在信札中曾言,两族中的年轻一辈,如子廉、妙才他们,大都去投了孟德,欲讨贼立功、搏个功名。也不知你我此行,能否与诸位族兄族弟见上一面?”
“孟德在豫州颍川、而你我要去冀州钜鹿,南辕北辙,哪能碰面?”
“可惜了,本来还想让子廉他们见识见识我仙法的厉害呢!”
“以后定有机会的!”
两人正说话间,忽听得高鲁一句高喊:“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破履烂衫、浑身泥污的五尺小儿,踮着脚,拽着一匹马的鬃毛,努力地举着乌黑的小手,抓向马背上的布囊。
马儿被扯得痛了,“希律律”嘶吼,同时后腿一掀,猛地一蹬!
“嗖!”
关羽从一旁猛然蹿出,抱住那小儿,就地一滚,堪堪躲过扬起的马蹄。
一瞬之间,兔起鹊落!
直到关羽二人从草地上爬起,众人才反应过来,略略松了一口气。
就要上前问明情况,树林中慢慢走出一群人来。
消瘦如干尸骷髅一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或端着破口烂边的陶罐,或拄着树皮都被啃噬干净的树枝,蹒跚而行。
流民?
潘凤等人皱起眉头。
兖州因小大王之故,战乱未起、兵灾罕有,颇为风平浪静。而冀州,才刚刚走过一县之地,便遇到了流民。兵荒马乱、黎庶之苦,可见一斑。
“阿翁!”
刚刚得救的小男孩,一把甩开关羽的大手,蹦蹦跳跳跑向难民群中一个双目无神的男子身边。
“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某白虎山燕大王座下一小卒,名姓不值一提。”
“多谢白虎壮士救我孙儿!”
难民中,一位六旬持杖老者,对着关羽行一谢礼。
关羽不敢受,侧身避过,又问老者道:“听阿公的声音,可是幽州人氏?”
“正是。”老者的气息颇为散乱,许是赶路稍急、有些累了,缓了片刻后,他才道,“我等原是幽州右北平人,去岁遭了蝗灾,今时又逢上贼乱。粮米衣物都被贼人抢了去,难捱冬日。没奈何,才全族流落在外。”
“阿公这是要前往何处?”
“欲往京师乞食。”
京师?
关羽等人看了一眼老人弱不禁风的身子,默然不语。
又待了一时半刻,众人打马启程。临行前,都从囊中取了一些干饭、米粮留下。
潘凤还从怀中掏出一枚梨子,递给那小儿,口中嘀咕着:“这果子,可是临行前小大王塞与我的,一路上我可舍不得吃。呐,现在送给你吧。”
五十五骑纵马离去,一干流民跪谢个不停。
那小儿一手捏着梨枝,一手虚托果子,跳跳着来到老者身边,伸手一递:“阿爷,果子。”
“孙儿乖,阿爷不吃,你吃吧。”老者摸摸小儿乱糟糟的头发,笑着道。
爷孙正其乐融融间,那小儿的父亲忽然大叫:“小大王?小大王!兖州白虎山的小大王!”
老者皱眉望向状似癫狂的儿子,正要出言斥责,却忽然反应过来——白虎山燕大王!商贾们口口相传、会弄仙法唤神龙的仙家真人!
没想到“济食救命”的恩人们,竟出于燕大王座下。
门下既如此行善,那“燕大王”也应该不吝一口食吧。
类似的场景,在冀州多处出现。一群又一群的流民,就此改道兖州,涌入济阴郡,涌向白虎山。
钜鹿城外,官军营中,校场之上。
一名玄甲武士,执长刀在手,严阵以待。其身前三丈的上空,有一锦衣幼女踏剑浮空。
“哈哈,杜小娘子,你法力尽失,只余此飞剑一枚,根本敌不过李某掌中长刀!不如就此认输吧!”
玄甲武士得意洋洋地说出这一番话,直气得那踏剑幼女哇哇大叫。小手疾挥间,一柄飞剑又奔武士杀去。
刺、挑、劈、斩,虽无人持,却腾挪辗转、无所不用其极。
然玄甲武士刀术确实不俗,左劈右斩、沉着应对,虽是额头泌满细汗,最终却将飞剑之势尽数挡下!
杜小娘子的小脸蛋气得鼓鼓胀胀,却依然奈何不了玄甲武士。比斗一时陷入胶着之中。
校场之下,有数人观战。
“杜主簿,此只为戏耍,无需担心!”一肌肥肉重、面阔口方的八尺胖汉,紧拽住身旁急赤白脸的文士,笑着道,“李傕是我麾下大将,知道分寸的。”
“刀剑无眼,岂是儿戏!”文士挣脱不过肥汉的拉拽,遂怒声对那玄甲武士大喝道,“李稚然,快快住手!”
一旁观战的,另有两小儿。
其一女,气得粉拳紧握、哇哇大叫,却被身前兵卒拦住,无济于事。
另一男娃,猛地一指天空,在那阻拦兵卒下意识抬头的那一瞬间,趁势窜入校场。未上台,即从腰间拽出一把小短弓,搭箭上弦,“嗖嗖嗖”,接连三箭直奔那武士门面。
猝不及防间,武士险些中招,又遭幼女飞剑一阵猛攻,顿时手忙脚乱。
“该死!”武士大怒,一连劈出数刀,挣得一丝空闲后,即取下背后牛角弓,作势欲射。
台下的文士见此,顿时大急,拔出腰间长剑,怒斩向八尺肥汉:“董仲颖,撤手!”
肥汉这才笑嘻嘻地将文士放开,任其跑上台去。两方厮杀因此停了手。
玄甲武士还刀入鞘,大步踏回肥汉身旁,肃容而立。先前的得意、愤怒一扫而空,恍若两人。
而肥汉,望着一大三小招呼也不打一个便就此离去,两眼微眯、神思不属。
官军营寨的一处营帐中。
杜洛洛软趴趴地卧在草席上,神情沮丧。
“洛洛莫灰心,等你法力回转了,再去收拾那大个子也不迟啊!”
“今日洛洛姐也不算落败啊。”
“洛洛乖!”
三人正细心安慰着小洛洛,帐外忽有人来。
杜畿掀开帐帘一看,是卢中郎的弟子刘备,与其新认的义弟张飞。
“那肥厮还真使了麾下猛将与小洛洛比试?”张飞牛眼一瞪,问道。
杜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不知谁胜谁负?”刘玄德好奇问道。
小洛洛一听此问话,小脸更皱了起来。杜畿忙上前,又一番的安慰。
张飞也帮着劝:“洛洛乖,待会我去将那李傕痛打一顿,于你出气!”
营帐中正热闹呢,又有人来访。
“杜伯侯可在此间?故人夏侯惇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