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梅先生自己本就是个聪明绝顶之人,多年来久病成医,倒也将病根压制住,只是顽疾不除,终归是祸患。
他这病,深入肺腑,本非药石可治,但沈炼给他做的酒菜里,蕴含无比精纯的元气,一入他体内,便开始滋补他受损的经脉。他这病来自一缕化解不开的火气,平常里被他压制住,可他也不能轻举妄动,否则火气爆发,必然损伤五脏六腑,届时就得一命呜呼。
现今体内有那些至为精纯的元气,只要元气不绝,他无论受再重的伤势,都可以稳住伤势,自然不用顾忌火气暴动,伤及根本了。正是源于此等妙处,他才立刻行功,着手炼化那团火气。
这一行功,便是一下午过去,幽幽修为浅薄,炼化不了太多元气,只能任由其散入四肢百骸的气血当中。她容貌本是极美,不过修行的功法压榨了潜力,平日里没多少气色,看起来像座冰雕。如今得精纯元气滋补,俏丽的容颜气色大好,颇为明艳。
她顾不得自身变化,望向宗主,只见梅先生赤裸的上身红的像是烙铁一样,蒸腾的热力,令她都有些难受。
幽幽心中担忧,却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她下了楼,想找青年道士问个清楚。
沈炼正在柜台前磕着瓜子,顾微微坐在靠近柜台的桌上,对着一碗水聚精会神地看着,对于幽幽到来,仿佛不闻。
幽幽心知这一男一女颇有奇异,尤其是青年道士古怪异常。她来的急切,似一叠幻影,转瞬定在沈炼面前。
沈炼往二楼的客房瞧了一眼,笑道:“你来是想问我那梅先生是否有事?”
幽幽点点头,道:“道长,我家宗主现在全身像是烧红的烙铁一样,连我在一旁都有些忍受不了,我怕他会出事,你能否帮我上去看看,如果宗主安好,我们东海盟必有重谢。”
沈炼道:“东海盟是做什么的?”
幽幽心里一奇,这人是不问世事,还是从哪个深山老林才出来,不过她不敢怠慢,轻声道:“我们东海盟主要经营海运,许多海外奇珍或者大宗货物都是由我们东海盟押送,就算一些修行人,炼丹炼器差了点边角材料,都经常委托我们东海盟寻找,道长若是治好了我们宗主,今后如果想寻一些奇花异草还是别的东西,我们会给予不少便利。”
沈炼听完,心里思量,这梅先生看来在世俗还颇有势力。不过他仅是好奇,倒无什么别样的心思,毕竟他真仙本质,并无什么世俗欲望,所作所为自是随心所欲。
梅先生既然有眼力,接下他抛出的缘法,他也不吝惜多费点力来个善始善终,让梅先生顽疾尽去之余,还能有所精进。他轻轻颔首,“知道了,你去后院的第一间房拿个浴桶,在里面装大半桶水,然后放到你们的房间去。”
幽幽见沈炼愿意帮忙,急忙照着沈炼的吩咐去做。
最后一个浴桶摆在了梅先生面前,沈炼也到房中,他懒洋洋捏了个印诀,幽幽便看到浴桶的清水立时沸腾起来。
其实沈炼要使水沸腾,只是一个念头而已,之所以要掐捏法诀,是为了避免这侍女太过震惊,毕竟他懒得多做解释。
沈炼道:“将你家宗主放进桶里。”
幽幽道:“水这么烫,不会出事吧。”
沈炼一摆手,就出了门,悠悠道:“不放进去也不会有事,顶多受点苦,少一点好处。”
幽幽瞧道士不像是生气,也不像是说谎,心头倒是纠结了。那浴桶的水也不知怎么回事,沸腾起来就不停止,像是桶底一直有大火在烧水一样,她伸手进水面,登时被烫了一下,不多时就起了水泡,故而愈发迟疑,到底要不要将宗主放进去。
正当她犹疑不定,梅先生眼睛睁开,道:“幽幽,将我放进浴桶。”
她对宗主奉若神明,因此下定了决心,将梅先生放进滚烫热水里。说来也奇怪,一入沸水中,梅先生原本红的像大红虾一样的皮肤迅速褪色,渐渐恢复正常。
过了良久,梅先生张开口吐出白气,在房间里如同一条白布,经久不断。
幽幽见梅先生似乎行功完毕,忙靠近问道:“宗主,怎么样?”
梅先生微笑道:“沉疴一去,身子都轻了许多。”
幽幽这时往浴桶一望,原本清澈的水变得如同浓墨一般,还有腥臭味逸散出来。
梅先生说完后,就起身换好衣物。
幽幽道:“那道士真是厉害,三爷在长生观听过道都没能治好宗主,他一出手,宗主就好了。”
梅先生道:“三哥当年给我看病时,不过是长生观里一个普通弟子,那时候当然对我的伤势没什么办法,如今十五年过去,我相信他在仙道上必然有很大成就。不过那位道长确实厉害,我现在不但病好了,还将玄关一窍凝练,过些天就能有法力了。”
幽幽喜道:“宗主有了法力,那就可以自如使用三爷留下的法器和道符,接下来钟铁衣那边也不能逼迫宗主答应金马堂入股东海盟的事。”
梅先生道:“哪有那么简单,金马堂可不止钟铁衣一个会异术的奇人。好在白家镇神仙窝的胡道德亦是精通法术,而且交游广阔,如果能拉拢他,倒是能帮我们继续保持中立。”
幽幽亦是听过胡道德的名声,此人虽然经营的是青楼,却在江湖上颇有名头,人称狐大仙。因为他曾经在寒冬腊月中使院中一树桃花盛开,状若阳春三月。有如此神仙手段,故而得名。
她道:“胡道德固然在青州名声不小,但楼下的道长亦是不凡,宗主为何不试一下拉拢他?”
梅先生叹息道:“幽幽,你知道我向来识人很准,可知我对那位道长有什么评价么?”
幽幽道:“宗主请说。”
梅先生道:“那道长非是名利可以打动的人,现在甚至让我想起带三哥入长生观那位老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