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绯闻录  第陆伍章 无情人

类别: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国子监绯闻录 | 页里非刀   作者:页里非刀  书名:国子监绯闻录  更新时间:2020-06-21
 
沈泽棠从福善堂出来时,已是新月初上,他背着手沿着大青石板径一路向西,过月洞门,但见左侧墨竹森森,右侧春花烂漫,中央夹一条石子漫路,逶迤进竹林深处。

佛门清幽之地,也就三两小道姑或看门婆子在这里值夜。

现晚了更无甚人迹,月华如练,透过密叶和疏枝,筛落一地参差斑驳。

待走百步即可见一所小巧庵堂,沿石矶列级而上,楣悬一匾,书”慈云庵“三个大字,门半虚半掩着,显见有人造访。

沈泽棠微迟疑,却还是推门而入,穿廊,直朝三楹佛堂而去,近厅堂时,已听有嘀嘀咕咕说话,及嬉笑声入耳。

他深眸微睐,望见奶娘带着荔荔,同个道姑打扮的女子,站在佛堂门槛前。

大抵听有脚步声,那三人也朝他望来,道姑渐站直身子,唇紧抿,神色十分淡漠;奶娘却慌张迎来行礼,荔荔喜滋滋的跑至沈泽棠身边,小手攥握他的衣袖,仰着同道姑有几分像的小脸,天真问:”爹爹也是来看小姨么?“

此话一出,三人神情皆变了变,小丫头兀自不知,又把手里的雪花猪油糕举高给爹爹看:”小姨不肯吃,可我觉得很甜呢。”

“二爷,我带小姐回去.......!“奶娘战战兢兢近前来,欲将荔荔拉走,沈泽棠一个眼神,唬得她忙把伸出的手缩回去。

沈泽棠复看向荔荔,抚她有些散开的鬓发,语气很和善:“出家人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她不是你的小姨,你可叫她梦清姑姑。“

看小丫头懵懂迷糊的眼神,他不再解释,微蹙眉,眸光幽黯流转,看向奶娘,严厉道:”天色已晚,你带小姐回去歇息,若再听她提小姨二字,你知该如何惩处。“

奶娘委委应承,手脚都有些打颤了,牵起荔荔的手,告退着匆忙忙先行离去。

“......沈二爷这是何必,为难个孩子。”直到离去的人影不见,道姑梦清冷冷丢下一句,佛尘甩晃,已转身先行跨进佛堂里。

沈泽棠略站了站,这才入佛堂,在佛龛前拜过上香,又跪坐苍青绫锦蒲团之上,诵了经文,方站起,由小道姑引领至一扇镶如意菱花窗格的小门,进得内室,在短榻端坐会儿,那小道姑奉了茶来,不吭一声地重又悄悄退下。

他仍旧沉默的吃茶,倒是梦清实忍不住,笑得意味深长:”沈二爷今来为哪般,是把我请去兴隆寺,还是通教寺?“

话未落,脸面已肃穆:”我在这家庵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礼佛,为你们沈府祈福颂德,何错之有要驱我走?再者荔荔亲娘离去时,托我照应这可怜的丫头,我更不能往旁处去。“

”你是出家人,若不能做到四大皆空、六根清净,便是对佛法亵渎,亦我所不能容。”

沈泽棠嗓音低沉微斥:“如若你一意孤行,倒不如就此还俗罢!饶是这般,你让荔荔唤你小姨,我愿默许,否则,断不允可。”

那句“倒不如就此还俗罢!”梦清眼睛蓦得闪亮,却听得他说“你让荔荔唤你小姨,我愿默许“,眸光倏得燃成灰烬。

这男人实在冷情的很呢,看他温润若玉似的,其实真是坏透了,瞧他说的简单两句话儿,就可让人又生又死的。

梦清嘲笑了一脸:”我知晓你为何赶我走,不就是夏家新夫人要领进门么?你放心,我一出家人,吃斋诵经,怎会无事去她跟前碍眼。”

沈泽棠放下茶碗,稍顷后,平静的看她:”你即自诩出家人,我倒有一事需你相帮。”

“沈二爷通天的韬略,我哪有那个本事帮你。”

无视她话里的讥讽之意,沈泽棠依旧面不改色:“朝堂中党派倾轧,我无辜牵扯其中。所谓情定夏府之女一事实是有人故意散布。”

”倒不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使梦笙在云南之地忽又出现,昊王会布置兵民亲眼所历,并得口口相传,她即生还,我定誓要寻她,到那时流言自会不攻而破!”

“现只缺一个同梦笙长得极像的女子,思来索去,唯有你,最像。“

他顿了顿,说的云淡风轻:”等太子娶妃后,此事即算尘埃落定,你意下如何?“

梦清算是听明白了。这男人今晚是来求她的呢,怎处处却被他逼迫,迫得她神魂惶惶的,怕死被他赶出门去。

“不如同沈二爷打个商量,”她咬牙切齿的笑:“我索性还俗罢了,明你就同皇上禀,梦笙已回来了,我愿以她的名号活过下半辈子。”此话听着是气话,她莫名其妙却由生期盼,盼他为着前程仕途,就愿意将就一下,其实她比起姐姐,又能差到哪里去。

她发现自已又错了,眼见着沈二爷瞬间惊愕,又沉敛起的清雅容颜,他眸光犀利隐着怒意。

“此事你权当我没提起过。”他冷冷丢下一句,站起甩袖便朝门外而去。

沈泽棠一脚已跨出门槛,听得身后有话传来:“我同你玩笑的,我只有一个请求,此事过了,你让我还待这慈云庵吧!外头终是不惯。”还是哭了,有破碎的哽咽声。

他宽厚高大的背影顿了顿,不曾回头,淡淡道:“你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去前门,有马车等候,我的侍卫会一路护送你至藩王府,到那里一切听王爷安非行事即可。”

佛堂昏灯摇晃,隔壁屋里,小道姑敲的木鱼,声声凄冷。

梦清抬起湿润的眼,门外不知何时,起了浓浓夜雾,月儿朦胧,那人早已不见了身影。

...........

舜钰一早回国子监,过太学门,巧着偶遇刘海桥,他穿蓝襟月白布罗袍,虽身型精瘦,却挺直腰板,走得昂首挺胸。

与唐冠甫打架斗殴一事已出示公告,惩处可算不轻,罚那么多俸禄,又大丢宿儒颜面。至少,看他一路走,无论是监生或教官,背后指指戳戳之辈不少。

“先生早!”舜钰上前恭敬行礼,此事皆由她起,愈想愈过意不去,言行间皆显歉疚!

“此事与你无干!”那刘海桥似看透她心思,手一挥,面容端肃,冷着声道:“稍会上课,我要检查你的字,若再无长进,依旧要打板子。”

这老儿........舜钰咬咬嘴唇,把那歉疚的思绪,瞬间丢到爪哇国去了!

第陆陆章争锋者

正义堂入了位新人。

这国子监就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监生,实在不稀奇。

只是如有一个大有来头的监生,拦你的去路,说了一番让你不敢置信的话,任谁都淡定不下来。

冯舜钰亦如是。

晌午的春阳当照,正从此人背后洋洋洒洒斜射过来,忽明忽暗的光影,映的翩翩俊郎青年,如踩祥云的神仙下凡。

反观她,仰着颈,被光线刺的双目难睁,强忍酸涩之意,眯觑着看他,有些狼狈。

第一回合,舜钰没找到适宜的站位,输。

但听他悠哉游哉的那番话:“我入国子监正义堂,即同宋祭酒打个商量,如若一月半后那场全监季考,能拔得头筹,就可破格入中级修道或诚心二堂。宋祭酒同我说,此番话还曾与冯舜钰监生允诺过,故做下决定,季考后我俩按成绩优等,只取分数高的一人。望你周知。”

他看着舜钰傻呆呆的俏脸蛋,笑眯眯往她心口再扎一箭:“不妨同你说,我入监翰林大考,成绩优等。听闻给你的列四等,友情提醒你,莫拼得伤脑伤身的苦,顺其自然为最好。”

他方有备而来,言语论证皆全,反观她,确实无实锤辩驳。

第二回合,舜钰没对等的实力,输。

不甘心的攥拳头抗议:“你即成绩二等,作何来正义堂同我抢地盘?”

“唉!”他叹得如清风明月般空幽,忽儿俯下身来,与舜钰的脸近得要呼吸缠搅:“我是崔忠献,高丽人,国子监学规有令,凡不是本朝籍贯,强命从初级三堂学起,其实我也有很多无奈。”

说话间,还不忘将舜钰黏在朱唇上的一缕柔软散发,温柔地捋到耳根后。

舜钰心怦怦乱跳,不自主朝后蹬蹬退了两步,莫名其妙的小脸还一红,肇事者笑容起了玩味。

第三回合,舜钰生生被调戏还没反抗,输。

“崔忠献!”背后有人适时喊他,嗓音略带暗哑,却十分硬朗粗犷。

崔忠献转半身回头,舜钰顺着他侧转的弧度看,十数步外,有三人并肩站朝她望来,同斋宿的冯双林、阿谀奉承的孙步岩,还有盥洗房偶遇的徐蓝,徐蓝显见也认出他,微皱了皱浓黑的眉。

“走了!”他惯常握着那柄青铜剑,率先动步,转身间青衫扭出褶皱的痕迹,掩不住坚硬如铁的胸膛贲起。

她看得有些不能自已。

“在想什么?都入了神!”狐狸般凉凉的声音在耳边探问,却也把舜钰惊得还了魂。

脸色发白的看向崔忠献,崔忠献依旧笑眯眯的,可眼神出其的锐利,似一下子穿透她诡谲的心思。

“君子无所争,其争也君子。”舜钰莫名的哑了嗓子,勉力讲的清晰:“我翰林大考一时失手,季考定当万分谨慎,不妨也友情提醒崔生,兔死谁手还未可知,轻敌亦是大忌。”个高丽棒子!

“小书生!”崔忠献倒不恼,反觉有趣般戏谑,抬手揉揉舜钰头上绾巾,不慎弄散了些发,遂弯弯唇,再不逗他,朝那三人走的方向追去。

第四回合,舜钰没气势,没群众基础,没......精气神,完败。

她扶着廊柱,慢慢坐在竹椅上,心头突突的猛跳,也不知自个怎么了,方才看着徐蓝,莫名的胸前某处隐隐发胀,作烫,浑身骨头又酸又软,使不上劲来。

..........竟恨不能去将徐蓝搂住!怎会由生如此龌龊的念头。

舜钰额上瞬间密密覆起一层冷汗。

”凤九在这里做什么?“有人扯着嗓门唤她,不禁抬头顺声望去。却是傅衡和几同窗有说有笑从此间路过,见舜钰呆坐在此,近前招呼,眼神有些奇怪的看她:”你怎脸红通通的?“

”刚走了不少路,热的,在这歇息会。“舜钰拍着衣衫站起来,先前的症状忽儿没了,这身子与寻常无异状,仿若之前经历种种仅是场梦魇。

这委实太过古怪,她边走边思忖,脑里乱成一团麻。

傅衡眼睁睁看着凤九,从自个面前旁若无人的过。

他伸手想搭他的肩,想问他这几日,怎处处把他不放进眼里,即不冷淡,却也不亲热。

可还是为他表妹的事?这般一想,一迟疑,凤九已走得远了。

...................

舜钰回到斋舍,空无一人。

她在床榻上怔怔坐了半晌,忽得起身,去将门窗阖紧,插上插鞘,再使劲推推,确定打不开才罢。

先把腰间的绵绦松了,将宽敞的襕衫顺衣襟剥落,再解开荼白的圆领小衣,现了缠成一道道的白布条儿,严严实实的包裹住起伏的曲线。

一圈一圈的徐徐展卷,终至尽头,显了如玉的长颈,削薄的柔肩,精致的美人骨,再往下,忒是可怜啊,本就肤白细腻,此时勒得全是红淤,触目惊心的很。

自初次葵水来后,她不曾再来过,可这一点不妨碍青春肆意的绽放。

舜钰从床下暗格抽出面铜镜来,把胸前上下环照,寻那火灼烧烫处,还真被她瞧出端倪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右胸上竟添了枚绿豆大小的红渍,像极小姐丫鬟淘漉胭脂膏子时,轻溅上去的一点。

鲜润润的殷红。

她忆着某次缠布条子时,好似瞟过一眼,却以为只是不小心指甲刮蹭破了肌肤,过几日便消褪。

而现细细打量,那点红竟如朵初长成的花骨朵,悄悄抽蕊展瓣,已开一瓣,莫明就看的满目妖娆。

用指尖去轻按,那花竟如活了般轻蠕,一股陌生且奇怪的感觉如潮涌,又悄然朝少腹弥漫,浑身隐约炽热,一阵酥麻入骨。

吓得忙缩回指尖,不敢再去轻易触碰。

半晌后,紊乱的气息渐渐平静下来,胛背洇出的汗水,湿湿凉凉的发冷。

舜钰用棉巾小心的擦拭身子,一颗心如坠深渊谷底。

此物到底何时沾染上她的身体?

这怪异蒸腾的感觉实另人后怕。

舜钰前一世里经过人事,自然明白男女情动时的焦灼渴念。

可那会儿,她身子上何曾绽放过如此妖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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