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谢琅华的声音,崔愠骤然扭头看去,因着用力过猛,不由得扯动了身上的伤,他龇牙咧嘴满目震惊的看着谢琅华说道:“你怎的来了?”
崔二已经给崔愠涂的差不多了,他几下给崔愠整理好身上的衣袍。
屋里燃着数盏灯,烛火摇曳。
谢琅华缓步朝崔愠走了过去,她挑眉看着崔愠,漫不经心的说道:“听说某些人胆大包天,胆敢独自去王家退婚,被打的都快香消玉殒了,我就想来看看是否属实。”
她说着一顿,接着又道:“这一看果不其然呢!”
崔大与崔二对视了一眼,准备离开。
谁知崔愠一把扯住崔二的衣袖,神色慌张的看着他,压低声音问道:“我如今的模样看着可还好?可玉树临风?可魅惑众生?”
说着他伸手理了理披在肩头的长发。
崔二嘴角一抽,还未开口。
谢琅华便替他说道:“你如今的模样形容枯槁,着实难看的厉害呢!”
“当真?”崔愠一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谢琅华,小声嘀咕道:“我天生丽质,不过挨了一顿板子,在塌上挨了一日,万不该如此啊!”
崔愠说着取出玉枕下的小镜子,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末了抬头含着委屈对谢琅华说道:“阿琅唬我!我这幅模样分明潇洒俊逸的很。”
崔二与崔二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寝室只剩下谢琅华与崔愠。
谢琅华见崔愠如此,不由得勾唇笑起来,他还能这般足以证明他一点事都没有。
崔愠着了一身暗红色的寝衣,墨色的长发随意散落在肩头,他凝神看着谢琅华,眉眼如水含着浅浅的温柔,冲着谢琅华招手说道:“阿琅,过来,让我细细的看看你,几日未见你,我可是思念的紧,那相思病症是越发的厉害了,从茶饭不思已然到寝食难安了。”
“依我看就该多打你几十板子才好。”谢琅华虽是如此说来,却还是朝崔愠走了过去。
她搬了木椅,坐在崔愠榻前。
“女子都惯爱说反话的,我知道阿琅是担忧我了。”崔愠趴在塌上,笑眯眯的看着谢琅华,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欢喜,别提有多得意了。
“谁担忧你了?”谢琅华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崔愠脸上的笑容更胜,指着她说道:“就是你担忧我了。”
“我才没有呢!”谢琅华一口否认。
崔愠丝毫没有恼怒,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勾唇笑道:“莫要以为我看不出来某人口是心非。”
他说着面色一白,忍不住咧起嘴角。
“你怎么了?可是身上的伤又痛了?”谢琅华看着他骤然站了起来,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哈哈哈……”崔愠指着谢琅华,笑了起来:“还说不担忧我!这不就原形毕露了!”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崔愠一眼,坐了下去。
她凝神看着崔愠说道:“崔愠,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应当知道娶了王月瑶有利无弊,与你们崔家来说也是受益颇多。”
崔愠嘴角一弯,看着谢琅华说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从来是恣意妄为的,我想这样做,便这样做了。”
这还真是崔愠一贯的性子,只管自己痛快了便好。
谢琅华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不是她的事,她也做不了主,她能做的就只是来看看他。
崔愠双眸格外璀璨,比外面的漫天星光还要亮上几分,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脸上的欢喜怎么也遮不住,他一字一句的说道:“阿琅,谢谢你来看我。”
“你数次救我于水火之中,我来看看你又算的了什么呢!”谢琅华淡淡一笑。
她从衣袖中拿出从华玥那里讨要的药,伸手递给崔愠说道:“这是疗伤的药。”
崔愠笑眯眯伸手接过,拿在手中左看右看,仿佛得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好似一个孩子一样欢喜的不得了。
“这可是阿琅第一次送我东西。”崔愠爬在塌上,笑盈盈的看着谢琅华,勾唇说道:“不若就当我们的定情信物好了。”
“你若是这么说的话,我就不给你了。”谢琅华眉头一蹙,伸手就去抢崔愠手中的那瓶药。
“送出去的东西,可没有要回去的道理。”崔愠紧紧护在手中,生怕谢琅华夺了去。
谢琅华怕弄疼了他,只得作罢。
“还说不担忧我,明知道此行有多凶险,还是巴巴的来给我送药。”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说道:“阿琅,过来,让我抱抱你,兴许我身上的伤能好的快一些。”
谢琅华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起身说道:“你若是在这样,我可就回去了。”
崔愠瞬间急了“别,别走,再陪我一会。”
谢琅华这才又坐了下来。
崔愠看着她,敛尽脸上所以表情,缓缓说道:“阿琅,我不敢说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可我这一生只想娶自己心仪的女子,不想任人摆布。”
在他的目光中,谢琅华缓缓垂下眸子。
她轻声说道:“崔愠,我那颗心早已埋葬起来,便是你对我再好,我也是无以回报的。”
“无妨的,你的心埋葬了,我便把我的心给你,我愿意等,愿意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崔愠的声音格外缓慢,字里行间满是宠溺。
谢琅华骤然抬头看着崔愠,她缓缓说道:“崔愠,明知道无果,明知道最后一定会伤了自己,何苦这般呢?”
说着她一顿,接着又道:“我也要议亲了。”
她脸上的笑容温婉,崔愠面容一僵,眼中满是落寞:“阿琅,今晚就是来跟我说这些的吗?”
“崔愠,我们都年岁不小了,再不能任意妄为了,你若是愿意听我一句劝,就好好的跟崔家家主认一个错,亲自上王家登门致歉,趁一切都还来得及。”谢琅华苦口婆心的说道,她只盼着崔愠能听进去只言片语。
若是崔王两家真退婚,必然要因此失和,这不是一件小事,便是崔家家主有心袒护崔愠,可族中的那些长老也不会轻易绕过崔愠的。
“我已然做出选择,便是飞蛾扑火也绝不后悔。”崔愠看着谢琅华,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谢琅华缓缓垂下头去。
崔愠勾唇一笑,脸上闪过一抹自嘲,他声音异常低沉慢慢说道:“阿琅,你可知我身为崔家嫡子,看似风光无限,可这花团锦簇之下,着实污秽不堪的很,我不愿违心的勉强自己,去做那些自己不愿做的事。”
“我懂,我都懂。”谢琅华抬头看着他,连她身处谢家这种门户都是一团污秽,更何况崔家这种门第只怕更甚,谈笑风生间也是刀光剑影。
“阿琅答应我不要议亲好吗?若我不再是崔家嫡子,就只是崔愠,你与我便不再云泥之差,到时我便可娶你为妻,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跟着我吃苦,纵然我不再是崔家嫡子,可也会保我们一世锦衣玉食。”崔愠说着朝谢琅华伸出手去,想要握一握她的手。
谢琅华看着这样的崔愠,心中五味杂陈,她紧咬着唇瓣,从前崔愠给她说这样的话,她只会觉得荒唐可笑。
可如今她嗓子涩的很,讥讽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连心中也是涩涩的。
“阿琅,可好?”崔愠的手还伸着。
谢琅华缓缓站了起来,看着崔愠说道:“我今日冒险过来,是来劝你悬崖勒马的,而非看你一错再错。”
崔愠面上一僵。
谢琅华最后看了崔愠一眼说道:“崔愠,你好自为之!”
一句话说完,她提步就走。
崔愠的手就那样伸着,固执的不肯收回来。
“我不信你心中一点都没有我,你知道此行有多凶险,可你还是来了不是吗?你明明可以派人递一封信来,可你还是亲自来了,我知道你心中是有我的。”崔愠说着笑了起来,他高高的举着谢琅华送给他的那瓶药,脸上的笑容灿若骄阳。
谢琅华挺起脊背,她下颚微微扬起,背对着崔愠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来:“没有!”
崔愠脸上的笑骤然凝固,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谢琅华的背影,喃喃说道:“我不信!”
“阿琅,抱抱我再走可好!”崔愠声音低沉,接着又道:“不然我怕我会挺不下去。”
谢琅华脚下一顿,她怔怔的站在那里,依旧背对着崔愠。
然,眨眼之间,她再度提起步子。
只留给崔愠一个淡漠的背影。
谢琅华才走到门口,还没有推门。
门便开了,崔大一脸慌张的走了进来,看了谢琅华一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崔愠拱手说道:“郎君不好了,家主说家中进了刺客,正亲自带人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搜查,眼见就要到我们院子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方幻云也走了进来,她凝神看着谢琅华,脸上满是担忧。
此刻再走已然来不及了!
若是真被人发现,大小姐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谢琅华眸色一凝,整颗心都沉了下去,若是从崔愠院子中搜出她来,后果不堪设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