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澈朝着她们的方向走过来,却没有靠近,而是对着不远处自己的手下吩咐些什么。
纪颜宁不理会他,但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和萧少北所说的话。
她对萧少北道:“总之言煦的事情,你还是别管了。”
萧少北知道其中利害,颔首应了下来。
纪颜宁转身回了亭子里,陪着言煦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言煦虽然有些痴傻,但是同他交流并不困难,就像是哄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一般。
或许是鲜少有人待他这般,几日相处下来,言煦对她渐渐没了防备,反而还很是欢喜。
容澈吩咐好手下,转身看见不远处的萧少北正盯着自己,随即走到了他的面前。
“离她远点。”萧少北语气冷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院子里很是清静,他们两个人站在长廊的拐角处,还能看见纪颜宁与言煦谈笑的模样,天气是有些冷,似乎渐渐有些飘雪了。
容澈见萧少北这般警告自己,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的笑意,不过眸子里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道:“看起来萧侯爷很是关心纪姑娘。”
萧少北也不客气:“是,所以你最好别打颜宁的主意。”
他是知道纪颜宁真正身份的人,自然是要护着她的,像容澈这样的皇室中人,若是探查到纪颜宁的秘密,只怕麻烦不断。
容澈眼角的笑意渐渐敛去,他道:“你想多了。”
萧少北仍是冷着一张脸:“我有没有想多你心里清楚,这种话骗别人可以,当真以为所有人都是瞎子吗?好好当你的闲散王爷,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左右的。”
他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转身往纪颜宁他们所在的亭子里走了过去,缓了缓脸色。
容澈虽然是先帝之子,也有自己的封地,从小在长安在皇帝的身边养大,手中却是没有多少实权的,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闲散王爷罢了,若是真比起来,倒是还不如萧少北这个说一不二的军侯。
所以萧少北用不着给他留面子。
容澈的目光渐渐有些黯淡,只是瞬间又恢复了清明。
他其实倒是没有多想,只是纪颜宁这样的人难免会让他有些侧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关注起了纪颜宁,虽然对她身上的秘密好奇,但是对于他这样的一个王爷来说,完全可以不必掺和其中。
不过,谁让他乐意呢?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似乎并未受到萧少北的影响,只是回了亭子之后,终究还是安分了许多。
纪颜宁看得出来萧少北和容澈似乎是说了什么不愉快的话题,她倒是没有多想,许是两个人以前就没有什么感情,这回容澈又死皮赖脸的留在侯府里守岁,似乎是有些不太对。
“反正坐着也无趣,不如我来抚琴一曲如何?”纪颜宁问道。
言煦捧场的拍了拍手:“好呀好呀!”
萧少北自然是不会反对的,便让人取了一把琴过来。
天空渐渐飘起了雪,在昏黄的灯笼光照下,像是飘起了淡黄色的雪,格外的醒目。
纪颜宁跪坐在琴前,抬起手抚琴,那婉转清丽的曲音从她纤细白皙的指尖缓缓流淌而出,像是那火炉里散发出的淡淡暖意,将心底的冷吹得消散,犹如置身于温暖的春日一般。
她的心情似乎是不错,所以曲子也格外的舒缓,在这冬夜里配着烫好的酒,一时飘入了心头。
这是另一面的她,容澈看着眼前醉心于曲子里的她,像是一根轻飘飘的羽毛,落到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痒痒的。
一曲终了,纪颜宁抬眸看着他们,眼角弯弯。
三个人都为她鼓掌。
“砰——”的一声巨响,纪颜宁下意识抬头往外看了过去,看见了天空里那璀璨的烟花,随后又接二连三的听到了爆竹的声响。
言煦小步跑了出去,看见那么漂亮的烟花,脸上满是惊叹之色。
“好看!”言煦转头对纪颜宁说道,满是开心。
这是他有记忆起,过得最开心的除夕夜。
纪颜宁仰着头看着仿佛就在头顶上的烟花,似乎正片天空都被这烟花给点亮一般,她说道:“这烟花应该是在附近放的。”
除夕夜放烟花的不少,但是都在繁华的街道周围,定北侯府位置比较偏僻,周围都是些小吏人家。
容澈唇角一勾,没有说话。
原本纪颜宁将言煦安置在纪家的宅子里,可是有容澈在,她又觉得还是先让他住王府一段时间比较合适,奈何言煦不肯,说是怕父亲打骂,便只能让他回了言府。
除夕夜的院子里都敞亮着灯,言煦却是捡了暗处走,悄悄地入了言府。
随即朝着自己的院子里走了过去。
守在房间里的阿忍看见自家少爷终于回来了,急忙迎了上前。
言煦开口问道:“可有人来过?”
他的声音十分沉稳,眸子在蜡烛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清明有神,完全不似原来的那般痴傻模样。
阿忍回答道:“除了送大饭过来的蔡婶,就没有人过来了,据说刘氏和兰姨娘又吵了一架,哪有功夫管得上我们院子里的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倒是有几分嘲讽之色。
平日里一个一个对少爷这般不好,没想到还没等少爷动手,终于还是遭了报应。
言煦身为庶子,起码也是儿子,但是吃大饭的时候,言家的人向来不会让他到前院去一同用饭,反而是让他自己在院子里,添些残羹冷炙,便算是打发了。
阿忍看见言煦身上的绒白披风,看起来分明就是女子所用,他有些惊讶地问道:“少爷,这衣服……”
言煦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披风,是纪颜宁之前怕他冷给他披上的。
他解开披风,顺手递给了阿忍。
阿忍问道:“要扔了吗?”
言煦瘦削却挺立的脸上有了一丝的表情:“收好便是。”
他一个“傻子”,总不能下次还将这衣服带出去还给纪颜宁,傻子是不会记得这么多的事情的,他当了十几年的傻子,自然知道要如何才能不被别人发现破绽。
“对了少爷,这些时日你可得小心些,那刘氏也不知发了什么疯,她闹不过兰姨娘,现在又觉得是你的错,在老爷面前说都是因为你身上有晦气,这才让二少爷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阿忍说着径自生气起来,“这妖婆可真能闹事。”
言煦脸色倒是正常,这些事情他早就习惯了。
以前刘氏还因为身份矜持些,暗地里对他动辄打骂,现在自己的儿子也疯了,自然顾不了那么多。
他说道:“你不如在外散些话去,就说言晋忠疯的那天晚上,看见言佑德的人去了他的院子。若是等他们吵得火热的时候,再暗中给言佑德使些绊子。”
阿忍听得言煦这么一说,连连点了点头:“嗯嗯,看她们狗咬狗!要是少爷早就想通了这样对她们就好了,等他们两个人都废了,看老爷还能偏心到哪里去!”
提到言徵,言煦的眸子里比之前更冷了几分。
他的父亲,可不只是用偏心二字可以形容的。
对于他这个儿子,可以说得上是十分的厌恶,从骨子里的排斥。
从他能记事起,言徵就对他格外的冷淡,原本府中的人待他一般,后来见他对自己厌恶,倒是肆无忌惮的欺负起了自己。
都传他是言徵心爱的外室所生,后来外室难产而死,所以言徵才这般厌恶他。
七岁那年他被言府里的下人推下了池塘,差点被淹死,而那人却在岸上说,即便他死了,言伯爷爷不会为此伤痛半分,又有什么关系,那个仆人之前伺候他的时候偷了东西,被他揭发,心生恨意。
他被救下之后,又发了高烧,父亲只是来看一眼,问了一句大夫:“死了吗?”
他心灰意冷,哭了两天,决定装疯。
起码这样可以名正言顺的打回去那些欺负他的人,同时也经常被关在自己的院子里无人过来照看,他也有时间偷偷溜出去做自己的事情。
这一傻,就傻了十三年。
府中的人对他是越来越厌恶,对他避而远之,他求之不得。
在他的计划之中,再过不久他会逃离这个伯府,可是意外发生了。
他遇见了纪颜宁。
言煦撩起自己的手臂,看着那块胎记,目光有些暗沉。
阿忍问道:“少爷这是怎么了?”
言煦问道:“我和父亲,像吗?”
阿忍细细想了想,说道:“不像,长得不像,脾性也不像……少爷,你不会是觉得自己的身世有问题吧?”
这小厮猛然睁大了眼睛,似乎是猜中了他的心思。
言煦以前认为,父亲不喜欢他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是因为他的出生害死了父亲心爱的人,所以才会这样厌恶自己,可是现在他却隐隐觉得自己似乎不是父亲的儿子。
他长得也不像是言家的人。
如果真如自己所猜测的这般,那么纪颜宁很可能是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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