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魏  第一百九十九章 执魏

类别: 历史 | 两晋隋唐 | 执魏 | 沛土   作者:沛土  书名:执魏  更新时间:2020-02-17
 
众人又寒暄片刻,互问其事,而秦无殇见时日不早了,忙起身对打断五人间的叙旧,开口言道:

“诸位,边关苦寒之地,无甚美酒佳肴,我唯有请托柳娘为诸位做些糙食,还请就坐,我这便让柳娘为诸位奉上,为唐伊吾与李使君接风洗尘!”

言罢,秦无殇便唤来一人,对其耳语一番,那人点头应是,缓缓而退。

待诸人入座,唐契深看秦无殇一眼,便又欲试探,而秦无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毫不上套,往来几番,柳瓶儿便带着些大汉托着木盘而来。

一个时辰前,柳瓶儿得秦无殇嘱托,伊吾王唐契快至戌城,然戌城边关之地并无甚好吃食,便令将士前往阴山打了些野味,为求口感好些,便求到她的身上了,因她自平城而来,烹饪之法远非军中火夫可比,想着伊吾王毕竟是一位王爷,这戌城乃是她郎主的,若是失了颜面,也便是郎主失了颜面,也便应下了。

待柳瓶儿带着一众大汉将菜肴奉上,一众大汉强忍着食欲,喉咙蠕动,吞咽一番,便鱼贯而出,唯留下柳瓶儿为其摆好碗碟。

李宝见其模样,不禁问道:“秦使君,不知这位娘子当如何称呼?又为何人?”

秦无殇闻此一愣,看了眼直愣愣看着柳瓶儿的李宝,收起笑容,对其言道:“此乃我家将军身边人,李使君姑且称之柳娘便可!”

闻秦无殇的话语,将碗碟摆放好的柳瓶儿翘首望了眼李宝,盈盈一笑,欠身一番便欲退下,主位的秦无殇看了眼桌上,忙将其唤回,苦笑道:“柳娘,殇之酒也?”

柳瓶儿轻笑道:“军师大病未愈,岂可饮酒?”

秦无殇身子一提,故作惊异,言道:“柳娘怎如此呐?客来当倾酒,无酒算甚洗尘?当与殇,当与殇!”

柳瓶儿闻之,踌躇片刻,李宝与唐契楞了一眼,但见旁边的唐和对二人言语一番,点了点头,知晓秦无殇身染病疾,当下也是连忙出言劝阻,然秦无殇好似铁了心一般非要饮酒,见此,柳瓶儿心有所想,只好为其再置酒水。

待与其置上酒水,心有担忧的她转身入了堂后,却不曾离去,她知秦无殇大病未愈,医官有言不可饮酒,如若不然将会加重病情。

但她一介女子,又不懂得男人酒场之礼,生怕误了事,丢了郎主的脸面,见秦无殇极为坚定,在她想来,应是礼也,也便为其置上了酒水,她又生怕秦无殇出了事,也便在后候着了,若秦无殇一旦有异状,她也好帮衬一番。

随着柳瓶儿入了堂内,诸人推杯换盏,倾酒而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但闻稍有醉意的秦无殇言道:“唐伊吾,殇有一言,不知当言否?”

正夹菜入喉的唐契闻言咽下口中食,对其言道:“秦使君但讲无妨!”

秦无殇轻叹一声,抬起酒杯饮酒入喉,饮罢,将酒杯置于桌上,言道:“那殇便姑且说之,诸君姑且听之,若有言错,诸君笑过便是。”

听此一言,唐契与李宝互视一眼,只感秦无殇接下来的言语应当颇为重要,忙正襟而坐,侧耳听闻。

秦无殇将身子转过,正对身侧的唐契,带着一嘴酒气开口言道:“唐伊吾,当今世道如何?”

唐契眼珠下翻,轻嗯一声,抬头言道:“乱世也!”

“战乱遍地,此乃乱世,却也是大争之世,诸君同否?”

闻此言,诸人点头。

秦无殇又言:“值此之际,当有豪雄出世,朔州日前曾有天变之象,殇斗胆,那日曾为官家卜卦,然卦象有二,一曰师,二曰大有。”

话言一半,秦无殇面露笑意的看着唐契三人。

闻秦无殇所言,李宝不待如何,唐契便倒吸一口冷气,乍惊起身言道:“当真?”

秦无殇点头笑道:“卦卦皆如此,无错也!”

“呼”

唐契闻言深出一口气,竟有些呆滞,一股坐在椅上,失去了往昔的风度。

他如此失态,皆因魏晋玄学之风甚盛,而他唐契也是一位谈玄(清谈)高手,又怎会不知这二卦是为何?便是其弟唐和也是发出了一声惊呼。

兄弟二人如此模样,让得全旭一头雾水,便是李宝也是如此,李宝虽常年伴随兄弟二人身侧,但玄学却未精也,至于兄弟二人为何如此惊讶,皆因那卦:师,地火师,为易经第四卦,本卦是异卦相叠(坎下坤上)。

本卦下卦为坎,坎为水;上卦为坤,坤为地。地下有水,数量无穷,水流所向,随势而行。正是军旅之象,所以卦名曰师。

‘师。贞丈人吉,无咎。《彖》曰:师,众也。贞,正也。能以众正,可以王矣。刚中而应,行险而顺,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吉”又何“咎”矣。《象》曰:地中有水,师。君子以容民畜众。

初六:师出以律,否臧,凶。《象》曰:师出以律,失律凶也。

九二:在师中,吉,无咎。王三锡命。《象》曰:在师中,吉,承天宠也。王三锡命,怀万邦也。

六三:师或舆尸,凶。《象》曰:师或舆尸,大无功也。

六四:师左次,无咎。六四:师左次,无咎。《象》曰:左次无咎,未失常也。

六五:田有禽,利执言,无咎。长子帅师,弟子舆尸,贞凶。《象》曰:长子帅师,以中行也。弟子舆尸,使不当也。

上六: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象》曰:大君有命,以正功也。小人勿用,必乱邦也。’

此卦是说:占卜总指挥的军情,没有灾祸,若总指挥能够使众多人归于正道,就可以成就王业,(重点王业)。但性格中刚(比较刚烈),行险事而顺,以道理督治天下,百姓就会服从,这是吉祥之象,哪有什么灾祸呢?又容纳江河的大地,同义异文(重点)也收容并畜养大众。

初六之爻:整军出战全凭纪律,失去纪律的约束就会带来凶险。

九二之爻:主帅身在军中指挥,吉利,因为得到上天的宠爱。君王三次颁命嘉奖,因为主帅能怀徕万国。

六三之爻:军队出征,有人载尸而归,这是凶险之兆。

六四之爻:军队在左边扎营,没有危险,因为军队驻扎或左或右,唯视地理环境、敌我形势而定,并没有违背行军常道。

六五之爻:以长子指挥军队,这是依正道行事。次子战败阵亡,这是因为差遣不当。

上六之爻:国君颁发封赏功臣的命令,这是论功行赏。不要重用无才无德的小人,因为小人必定覆国乱邦。

而此番卦之六爻,刘盛已历初六之爻:军队纪律(全旭破柔然先锋之战);九二之爻:‘上天之宠’、军中指挥(中道之战),嘉奖之事更是已有二,一为继位朔州酋长,二是中道大战,他更是官爵各升一级,只待第三次嘉奖便全验之;只是宫中行险之事也不知算不算行险而待顺?

但见秦无殇见兄弟失态的模样不禁笑了笑,略显激动的开口言道:“官家治军纪、得天宠,与八日前以万余将士力阻柔然五万兵马,也不妨告知诸君,官家此去,乃是平城,此乃行险之事,若卦象之中所指此事,已验其三,官家当成王业也。”

说到此处,秦无殇不禁加大声音说道:“然,卦至六四,便转大有。”

说着,秦无殇更是无比激动,“啪”,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拍,只拍得碗、碟、筷都跳将起来。

大喝一声:“官家当是明君也!坐拥神器,执魏之处,唯我官家,唐伊吾何不与我官家共谋之?”

掷地有声的秦无殇怒瞪双眼,浑身颤抖,那是激动的,然,不待片刻,脸上竟露出些痛苦之色,忙不迭的抖了抖手。

原来,他将自己的手给拍得生疼,但见其手已是通红,想想也是,他一介书生能将桌上的碗碟给拍将而起,可见用力之大,细看去,隐约可见血痕点点......

待得片刻,秦无殇见唐契尚是一脸呆滞,便又开口言道:“若唐伊吾心有他疑,以鹏程之姿,也当得一善。待官家君临天下,尔辈却也有从龙之功,岂不美哉?”

呆滞的唐契闻言觑将一眼,并未作答,而是回神望向李鹏程与李银屏,但李鹏程可不曾学过玄学,哪懂得其中之意?李银屏一介女子更是不谈。但兄妹二人却是很吃惊秦无殇口中的从龙之功,以秦无殇之言,刘盛当君临天下,岂不是皇帝也?听此言语的兄妹二人无不惊讶的望着秦无殇,完全没注意舅舅的神色。

见兄妹二人如此,唐契只好望向其弟唐和,秦无殇的言语对他冲击太大,竟是让他失去了方寸。

而一旁的全旭更是不堪,嘴巴张的老大,一脸懵色,脸上挂着:我是谁?我在哪儿?

唐和倒是见着大兄投来的目光,但他在此却不能言说,极力表现出平静的一面,让大兄安稳一些,但内心却是掀起滔天巨浪,不是因为师卦,而是大有之卦。

大有卦象;大有:元亨。《彖》曰:大有: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应之,曰:大有。其德刚健而文明,应乎天而时行,是以“元亨”。《象》曰: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

初九:无交害,匪咎,艰则无咎。《象》曰:大有初九,无交害也。

九二:大车以载,有攸往,无咎。《象》曰:大车以载,积中不败也。

九三: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弗克。《象》曰:公用亨于天子,小人害也。

九四:匪其彭,无咎。《象》曰:匪其彭,无咎,明辩晰也。

六五:厥孚交如威如,吉。

上九: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此般卦曰:可知有,既丰收。火烛高举,明镜高悬,彰美忠善,洞察奸邪,如此则政治清明,国运昌盛,处尊贵之位得贞正之道,人臣居极位,行事贞正,群僚和洽,事业有成,曰:“昌隆通泰”。

初九之爻:火在天上,明烛四方,取法于火,洞察善恶,抑恶扬善,从而顺应天命,祈获好运。不要彼此侵害,即没有灾祸,既使处于艰难之中,也没有灾祸。

九二之爻:用大车装物载人,有明确的目的地,物积于车中不会散失。

九三之爻:天子宴请公侯,(小人不能参与)因为小人参与国政,将是国家的祸害。

九四之爻:用曝晒男巫来求雨,旱情严重,并反对坏人坏事没有灾祸,因为明于考察辨析。

六五之爻:来犯之敌被紧紧捆绑,严厉惩罚,吉利。其人诚信坦白,因为他以诚信来表现自己的志向。威服众人之所以吉利,因为众人敬畏,则能平安而不困惫。

上九之爻:上天保祐,大吉大利,无所不顺利。

简而言之,此卦,象征君子高高在上,拥有天下,但拥有天下就必须虚若怀谷,不可骄傲伤人,否则不吉。当是人臣极位,历代此卦之人无不是皇帝也,兄弟二人能不吃惊乎?而秦无殇所言君临天下,坐拥神器,执魏之处,便是此卦。

良久,平复心情的唐契扭头望了眼秦无殇,见其一脸激动之色,不禁心道:“大有,大有啊,极位之人!若真如此,鹏程当留在此地,我伊吾,也当与其结交一番,但此事重大,却也得从长计议,先观其人如何再行另说,若真有大有之象,届时再与其共谋不迟。”

想罢,唐契起身对秦无殇作辑讪笑,口是心非的说道:“秦使君言笑了,卦象也,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虽言及于此,然心中却是深信不疑的,因他就是谈玄高手啊,如若不信,又何来清谈?又为何对秦无殇作辑?秦无殇见他此般模样,微微一笑,他岂能不看出唐契的失态?

但他却也要顾及唐契的颜面,便违心而言:“唐伊吾既是不信,那便作罢,诸君姑且听之,笑过便是,笑过便是。”

见其面色,诸人皆知此乃秦无殇违心之言,却也懂得人情世故不曾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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