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X区,步行街,旧城门下,三人的地摊前。
“这是什么款式?”
“新款的破洞牛仔裤,现在每个人的衣柜都多少有一两条这种款式的。姐姐您要试试看吗?”
“我穿上了……你看整体效果怎么样?”
“啊,非常符合您的气质呢,姐姐。这种在膝盖处的破口,这种被拉扯的出来的线头,这种有撕裂感觉的布料,我个人也非常喜欢呢。”
“真……真的吗……”
“真心实意。姐姐你看我自己都穿着这种风格的衣服呢。咱们这里每一件衣服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有自己的风格哦。你看这衬衫也是,这T恤也是……”
“嗯……”
“……所以我个人就觉得再加一件T恤,这样和裤子的风格会更搭呢。你看,如果下身带着叛逆感,上身却是乖乖的粉红色,那么整体观感会很差吧?”
“是这样……那还要考虑一下上身的衣着……”
“嗯,确实是这样。我个人觉得呢,这种偏青春的衣服,还是搭一件T恤衫会更好一些呢。我看一下……喏,这件T恤就不错!来,你先试试看。”
“这……这件合适吗?”
“当然合适的!姐姐您的骨架子很不错,有优美的锁骨和曲线协调的直角肩。要做的事情,当然是穿这件轻微露肩的T恤,来彰显您的优点啦。”
“可是……”
“唔……您想说胸型太小的问题么?刚刚奴家……呃,我也帮您考虑过啦。这件T恤型号宽松,主要看的是骨架,胸型太大,反而不好看。非得是您这样的,才最合适呢。”
阿白再次露出了营业用的微笑。她这一番说辞,给人赞美的同时,还充分显示出了自己很懂的样子。
一来二去,顾客听得心花怒放,渐渐产生了对服装的认同感。两人还聊起了对于服装的看法,已经有些表面朋友的感觉了。
开心的姐姐买下了两条牛仔裤,还搭配了两件T恤和一件条纹衬衣。
阿白还很体贴地叮嘱说,条纹衬衫的前摆不用塞在衣服里,大气地直接打一个结,反而会显得更加好看。
客人听了很受用,便回头问了一句:
“你们这个是什么牌子的?我回头可以让我朋友过来看看。”
什么牌子……
阿白一时语塞,还没想好如何应答,杜非羽在后边一搭肩,走上前说道:
“咱们这是自主创业的团队,独立设计的品牌。您可以认为这是厂家直销,但您也可以理解为,这是专属于您的私人订制。”
这话说得很圆滑,既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又让人感觉好听。那客人一听就笑了:
“原来是出来创业的独立品牌,哈哈,那我回去就说,我在步行街地摊前,享受到私人订制了。”
杜非羽陪着笑:
“姐,我打包票,您就算不说这衣服是地摊上淘的宝,穿出去,也不会有人怀疑是便宜货。这些衣服您可得好好留着,它们以后啊,就会成为某知名设计师的早期作品啦。”
谈话的气氛就这样变得很舒服,买卖双方都很愉快。那客人笑着离去,杜非羽也不知道她下一次还会不会再来。
但总归是把正正当当地,把她的钱,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啧啧,我本以为只有老杜能说会道,没想到十七姑娘发挥起来,竟然也毫不逊色。”
李牧白赞叹道。
“那是,你可别小瞧了阿白。她本来就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狠角色。”
杜非羽应道,好像赞美阿白就是赞美他自己一样。只是阿白并不领情,她哼了一声,有些不情愿地批评道:
“狠角色怎么可以用来赞美姑娘呢?你是不是要和李公子学学修辞?”
李牧白听罢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想着,这两个人这么和谐,自己怎么就给搅合进来当电灯泡了。
真是麻烦。李牧白心里又暗暗叹道。既然对宗主那些话中的“可能性”产生了兴趣,那他也只能暂时牺牲一些自由,来亲自看看,9月15日以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成本和售价相差太多,价格的弹性也跟着大了起来。杜非羽只需要把价格高开,然后抓住一个底价坚决不放,剩下的,就放任顾客自己去玩砍价的游戏。
砍价砍得再凶,对杜非羽来说也不过是小恩小惠,这和城南卖菜时候的经验类似。
顾客基本上不知道成本和底价,只是凭借感觉把价格往下压。那么杜非羽要做的,当然是先紧后松——先是坚决不给,随后慢慢让利。
这样顾客就会认为自己占到了便宜。而且他们还会以为,正是因为他们的精明和努力,才终于让自己成功地占到了这样的便宜。
他们哪里知道,从一开始,价格就上浮了好几倍了。
而上浮的价格给了杜非羽充足的谈判筹码,他觉得,就实际操作来说,甚至比卖菜生意还要稍微简单一些。
毕竟,那帮大爷大妈可是会为了几毛钱去斤斤计较的主顾啊。
而阿白的服饰主要面向年轻人。年轻人掏钱买衣服,先别看值不值得,要先问爽不爽快。
所有的讨价还价都是花架子,只要货物讨人喜欢,主动权还是在杜非羽这里。
成本近千元的衣物在两天之内卖完,一千元付出,三千元回来。两千多块钱的回报,让三个人全都眼睛发光。
杜非羽本想趁着这一单结束,就给大家分钱。但李牧白却只拿了两百做酒钱,其余的钱,按他的说法,就是拿去补足他的份额,然后全部交给宗主代管。
“酒,我自己带走。至于剑,就先交给宗主了。”
他说了句不明所以的话,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
“明天还得去进货,宗主,你得打电话让他别喝多了。”阿白提醒道。
杜非羽看着那个背影,似乎看见了当年那个消失于山门前的剑客。
李牧白说的,是以钱为剑的意思吧。
他想到这,点了点头。
……
回到城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昏暗的灯光下,阿白还在乐此不疲地拿纸练签名。
杜非羽拿起其中一张,见到上面用记号笔很夸张地写着“白十七”三个字,就不由得嫌弃道:
“别浪费纸了,都还没成设计师,就想着练签名了?”
阿白低着头还在那里写写画画,听到这里只是神气地一撩头发:
“你炼药的事情还没过去呢,怎么就管起奴家来了?”
杜非羽一下子没话说了。他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把柄被狐狸抓到的下场。
但考虑到她又帮了大忙,杜非羽心情愉快,这点小性子也就由着她。
这种愉快一直延伸到了后半夜老杜的梦里。在梦里,他看见自己踩着一层层的钞票台阶,然后亲自把极道宗门的牌子挂了起来。
从前宗门的那些人,正气盟的那些人都回来了。一个一个都向他道贺,还信誓旦旦地说着,要维护天下正义,要彻底消灭魔宗之类的话。
然后杜非羽高兴呀,一边大笑着请大家喝酒,一边一把搂住一旁的阿白,也不知道是人形的阿白还是狐狸阿白,总之就是贴在脸上不停地揉啊揉。
“宗主,你够了吗?”
“别啊,阿白……你还可以更热情一点……”
“宗主,可以揉得慢点吗?”
“咦……何出此言……”
“你动作这么粗糙,奴家会很没状态呀?”
“……”
杜非羽听着不对,终于惊醒了过来。他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捏着一只毛发被揉得凌乱不堪的小狐狸。
狐狸正眯着青蓝色眼睛看他,随后又用调戏的口吻说道:
“怎么,还要重新酝酿一下?”
“别误会……”
杜非羽连忙低声辩解道。而狐狸则是冷下脸来,抬起爪子,轻轻扇了杜非羽一下:
“真不害臊,连小动物也不放过。”
……
宗门正道,意气千秋,终究还是随着睡梦的结束而散去。杜非羽一大早醒来,脑子里就重新装满了数字。
卖衣服如果一直这么好赚,要不了几天,两万元就在朝他招手了。
而李牧白果然还是喝多了。等到他迷迷糊糊赶过来,杜非羽和阿白已经把货物置办好了。
货在精不在多,在这一原则之下,买进的货物就要少了很多。但这件事,作为设计者的阿白有话语权,杜非羽干脆就放手让她挑。
他们又在步行街卖了一晚上,赚到了七八百元,手上还留下了一些存货。
杜非羽想着赶快把这些衣物变现,在厂家直销前可以多挣个几轮,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想带着货物出发。
阿白有些累,觉得太早了没人,又不想那么早去摆摊,就赖着不走。后来一想到那些个布包还没改造完成,就跟杜非羽说,自己还有正事要干。
杜非羽一想,要是能把那些布包卖掉,又是挣一笔钱,在哪挣钱不是挣钱呢?
小狐狸管这叫做在家办公。这说法一出,还真有种莫名其妙的高端感。
杜非羽觉得有道理,便离开房间自己上路了。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升到了高处,阿白做成了几个布包,感觉腰有些酸,就伸了个懒腰。
然后她就看见杜非羽两手空空地走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卖完啦?”阿白笑着迎接宗主,“我在想你今天怎么没骑三轮车就出门呢,没想到效率这么高。”
杜非羽看了阿白一眼。
“我得庆幸没骑着三轮车走。”
他苦笑着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
“货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