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身影穿过旷野,走过两座大山,到了一处相当偏僻的乡村。
只见穷苦的山村此时是一片热闹的景象,一伙官府的捕快提着鸡笼,扛着米面,甚至还有两人一起用扁担担着一头被困住四肢的家猪,在山村众人的欢呼声中走进村庄,挨家挨户发放米面。
接下来,他们还会杀猪宰鸡,将肉食分配给山村中的每一户人家,务必让这贫苦的村庄度过一个美好的严冬。
这还不止,等到明年,还会有施工队伍进山修路,让山村和山外连通,并且还会引进走山货的商人,发展此地村民过上美好富足的日子来。
眼前这一幕,当真是相当美好,官民一体,互帮互助,位高者不傲,位卑者不鄙,当真叫人惊叹。
更令人惊叹的,是眼前这一幕不是个例,而是发生在所有被佛门统治的地区。
这是一片大同世界,至少在表面和实际上,都是如此。
只不过这大同世界,却是需要其中的人付出一些些代价。
“当——当——当——”
代价来了,每隔九个时辰,山上的广泽宝塔中就会发出钟声,覆盖周围几座大山,让附近的村落全数能闻听到钟声。
无论日夜,钟声都会准时响起,每次间隔都极为精准地扣在九个时辰。
而在闻听钟声之后,无论是欢呼的村民,还是带着笑脸发放米面的捕快,都会收起一切表情,看向钟声高呼口号。
“追随大智慧,救世广慈悲。”
“追随大智慧,救世广慈悲。”
一遍又一遍,没有疲倦之时,也没有怠惰的想法。这是一个大同世界,不管表面还是实际,但这是建立在“无我梵音”上的大同世界。
“凭一己心意扭曲世人之想法,缔造大同世界,大智慧,你是佛?还是魔?”
摩醯首罗冷眼旁观眼前景象,看着山村中的众人在虔诚呼喊,也看着他们在钟声结束后再度有了各自的表情,官民之间其乐融融。
这是一副极为美好的场景,但在看过之前众人高呼“追随大智慧”之后,任何一个清醒的人都会在心中生出排斥感。
“有生皆苦,你等虽被扭曲意识,但还没真正脱离苦海。不如归附吾门下,得享真正的大自在。”
摩醯首罗眼神清澈,一双眼瞳似看破世俗,有着平静的淡然,但在下一刻,他眼中浮现邪秽的逆“卍”印痕,绽发出邪光魔能。
“自在天喜,众生安乐。自在天嗔,众生苦恼。一切众生若罪若福,乃是自在天之所为作。吾为摩醯首罗,自在之天。”
魔光横扫四方,刚刚沉寂的广泽宝塔无声崩塌,须臾间化作一地尘埃,而被邪光扫过的生灵,皆是再度沉默,看向摩醯首罗。
“接受吾之魔考,释放自我之心念吧。”摩醯首罗挥舞双袖,邪光携带种种心念,唤起众人心中那被压抑的欲望。
若是正常之人,他若是接受了摩醯首罗的心念,那么即便不被扭曲心智,也会性情大变,但现在这些被“无我梵音”度化了的人却是不同。
他们心中那被梵音镇压的欲望再度腾起,原本只有正面情绪的心灵再度回到了过去,有善也有恶,形成了一个人该有的复杂心灵。
在摩醯首罗的施为下,他们间接恢复了正常,原本其乐融融的景象再也不存。
“怎么一回事?”正在发放米面的捕快厌恶地看了一眼眼前的村民,对于贫穷者的轻视再度上了心头。
而被其厌恶的那个村民看着捕快身上的皂衣萎缩后退,不敢有丝毫冒犯。
在转眼之间,这片地区中的众人再度回到了过去,大同世界就如泡沫般消失。
“魔头!”
后方森林之中传来怒喝,一个面容俊雅的年轻和尚带着一干僧众到来,他看着眼前那和谐不存的山村,呈现金刚怒目之态。
“是无念啊,”摩醯首罗徐徐转身,令人熟悉的面容映入身后众人眼帘,“吾正在给众人以自由,如何能称得上是魔头。”
“毁坏大同之世,不是魔头又是什么?”无念看向摩醯首罗的眼神极端仇视,但在目光触及那张脸之时,又有止不住的黯然之色,“你这魔头,破坏了佛门的伟业,也损害了佛尊之名。今日,我等定当降魔。”
话音落下,众僧分立各方,以无念为阵眼,将摩醯首罗重重包围,一尊尊罗汉虚影出现在空中,正合十八之数,伏魔禅光也在同时镇压而来,将摩醯首罗四方空间尽数充塞。
“般若伏魔阵,”摩醯首罗讥嘲道,“你也算是吾之弟子,难道你以为凭这微末阵法就能击败吾?若是如此,吾只能说过去的吾太过失败,竟然教出了你这样的弟子。”
“住口,贫僧师尊不是你!”
无念脸上怒色更浓,止不住的黑气从身上冒出,将其完全渲染成黑色,“大智慧立刻便来,魔头你逃不了!”
“黑级浮屠。”
金黄战纹犹如一道闪电,从无念眉心处劈下,将整张脸分成两半,浓浓煞气霎时席卷,使得无念犹如地狱中走出的恶魔,全然不似佛门中人。
“易筋经吗?无念啊,你难道忘了这门武功还是为师传授给你的啊。”
摩醯首罗摇头叹息,丝丝黑气在面容上溢出,“黑级浮屠!”
穹苍之上,突现纯黑之色,大地之上,骤染至暗之光。以摩醯首罗为中心,黑暗迅速扩张,将方圆十里尽数笼罩入其中,让周遭天地如坠无间地狱。
“黑级浮屠·无间境界”!
“于无间磨炼,于地狱苦行。身处无间地狱亦心中无碍,无念啊,你想要对付为师,还是太嫩了。”
纯暗的黑狱之中,摩醯首罗的声音不断回响,无边的黑暗之中,“般若伏魔阵”如风中残烛,伏魔禅光仅仅坚持了一息就被黑暗掩盖,组阵的众僧更是溃不成军。
仅仅是释放了磅礴之气,就已经压垮了众僧,更令无念如坠无间。无念本以为自己能撑个一时半刻,但事实上在摩醯首罗动念之时,他的性命就已经在摩醯首罗掌握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