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嗒嗒...
手指轻轻敲打扶手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夏炎略作思索,忽地又吩咐道:“月娥,既然感觉到了那神圣的气息...就不要等他来皇宫了吧,
到时候又要躲躲藏藏,还要装模作样,扮演这个扮演那个,我嫌烦。
直接打得半死...然后...
唔...等等...神圣的气息,
那就不要带来皇宫了。
带了人,在东城区观山大道三百六十号的府邸里等我。”
夏炎发布完命令,想了想,就从储物空间抓出了一个棋盘,又取出了两坛棋子。
弹指之间,盖子揭开,露出色泽完全不融的黑白两子。
刷!刷!刷!
棋盘纵横十九道,置于面前。
黑白两坛棋子则分别落在左手和右手边。
夏炎卷袖,左手执白,右手执黑,黑先白后,开始落子。
这倒不是装逼什么的,而是他感觉自己要和某个强大且神秘的对手交锋,所以自己和自己下棋能够培养“反向思维”。
他不是没想过,万一...万一那散发着神圣气息的存在就是嫂嫂的父亲,那位总瓢把子。
若真是这样,那也只能对柳音音嫂嫂在心底说声抱歉了。
此事,涉及极大,半点儿妇人之仁,都只会让这千里大堤生一蚁穴,继而溃崩。
啪!右手黑子落五五,边角之态,直指中原。
夏炎略作停顿。
啪!左手白子落定天元。
后手抢天元,这分狂霸激进之姿一览无遗。
夏炎闭上眼,对着远处的月娥,补了一句:“不用打的半死了,既是敌人...不管是谁,直接杀了,然后等我。”
“是...主上”纯白月魔感受到这种雷厉风行的果决杀伐,忍不住呼吸急促了起来。
“特价特价,百年老窖的美酒咯,一两只需三十文钱咯”
“上好的绸缎,今年新丝刚编织的绸缎卖咯,来看一看瞧一瞧,这软这滑的,量上一匹,不管是自己穿还是送人,都是高档货,来看看咯”
“赌石咯,十文钱一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万一开出灵石,那可就赚大咯。”
“极品蟀将军,过时不候咯”
“花露坊的新货,白梅味儿的香粉,皇后同款”
最后四字刚落,一堆女人蜂拥而去,直接将这香粉一抢而空。
这些都只是街头一景。
在这里,推车小贩,担货郎,街畔商铺伙计,各色行当雇员或店家都在卖力的吆喝着。
酒楼里高朋满座,高谈阔论之人比比皆是,
有弹剑问英雄,说着江湖趣闻,以及关于修士界小道消息的;
还有文人墨客、迁客骚人笔走龙蛇,持起大毫、沾墨半两,银钩铁画之间落笔于宣,引来声声叫好...
这里是皇都繁华的地带。
他们的生活好似和皇宫里那群人所思考的东西完全不搭界,明明只隔了一重护城河,但却似生活在两个世界。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而这个“重”就是原因所在。
夏炎需要面对这些普通百姓根本不会想到,也不会遇到,遇到就等同于死亡的危机。
而最大的...就是那所谓的“神秘世界之封测”。
此时...
因为路道拥挤,十二连环坞的马车也不得不放缓了速度,轮毂“吱嘎吱嘎”转动的声音也被市井的喧闹所淹没。
“好热闹呀...”柳乐乐掀开帘子,瞪大眼睛,张着小嘴看向窗外。
她已经被这繁华给迷晕了眼,“我从没见过这么多人,这么热闹的地方...还有,这里卖的东西好多我们那边都没有卖哎。”
这是一个才十五岁的黄衣少女,可谓及笄之年,含苞待放,
瓜子脸上挂着敢爱敢恨的爽朗,小腿缠着的白色绑带更显几分行走江湖的味道,
足上套着的鹿皮靴子倒是干干净净,算是为了来皇宫而专门换的了。
而她腰间的棕褐色系带上则是斜挂着一把涂粉的鲨皮绑柄短刀,正随着马车的颠簸而微晃着。
“切,你也和音音姐一样,心思都放在玩上面了。”她身侧的少年名为柳平平,是柳音音的二弟,今年十七,但实力不弱,在江湖上还有个外号叫做“浪里小白鲨”,这个外号说明他在水中作战特别勇猛,当然大多还是卖了总瓢把子一个面子。
“你懂什么..”柳乐乐哂笑一声,“一边去,平时就爱在我面前嘚瑟,结果呢,刚刚遇到厉害的人,吓得脸跟死鱼肚似的,好白呀好白呀。”
“柳乐乐!”浪里小白鲨不乐意了,“咱爹和我一个样。”
总瓢把子不爽了,重重咳嗽了一声,淡淡道:“兄弟们都知道,老夫每逢大事,必然脸白,和你不一样。”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两名门派精英便是开口附和。
“不错,总瓢把子确是如此...”
“我记得之前总瓢把子在面对黑河船队时,一个人大杀四方,亦是脸白。”
“对,这是骨勇。”
浪里小白鲨一愣,卧槽,爹今天又给自己上了一课,原来做好人设这么重要啊...
柳乐乐对着二哥嘿嘿笑了笑,然后吐了吐舌头:“略略略...”
也许是进了城的缘故,众人不禁放松了下来,气氛也活跃了许多,似乎一切都沐浴在和平的氛围里了。
然而...
下一刹那,
总瓢把子忽地觉得有一些不对。
他看着面前的一名部下没有任何预兆地骤然起身,双目呆滞地看着前方。
这是自己的一名心腹,平日里算是同生共死,也曾彼此交托后背,可谓是老兄弟了。
“老傅!”总瓢把子虬髯胡须动了动,大声喊道,“你干什么?”
然而,那中年男子似乎听不到他说话一般,如着了魔般猛然转身,一踏脚步之间就飞射了出了车厢。
“老傅!!!”总瓢把子见他这着魔的模样,出手如电,想要抓他...
结果,这名为老傅的男子的速度竟是出奇地快,一眨眼竟是已然冲出了车厢。
总瓢把子吼道:“拦住他!”
御手席上的金浪也感到不对,伸手去阻拦,劲气才散出,却发现那身影竟早已穿过劲气,飘然去远...
马车缓缓停下。
总瓢把子想要直接追下去,却是看了看身后的柳平平和柳乐乐,猛地一拍大腿道:“娘的,金浪,你们继续往皇宫,加快速度!!我随后来与你们在皇宫里汇合。”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随手一扬之间,那信已经稳稳地飘到了柳平平手中。
这是太妃的邀请函。
金浪一愣,连忙道:“瓢把子,那些人还在追我们!!我们...”
嗖!!!
总瓢把子眼瞅着老傅的消失方向,二话不说,背负着鬼头刀,施展身法追了过去。
此情此景落在夏炎眼中,他看到那有着神圣气息的人不是总瓢把子,也算是舒了口气,
但看到这位如此莽撞...心底又是微微一凛。
略作思索,他看向已然彻底解决了对手的纯白月魔道:“月娥,给我们的这位客人上一节课...让他明白,遇到诡异情况,第一时间不是追出来,而是立刻逃跑,以免他下次再犯。”
“是,主上”
夏炎说完这句话,也是舒了口气,他可不想自己亲人的亲人未来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而死去。
今天若不是他,而是别的神秘势力,那么...这本不该死的总瓢把子,就会直接死了。
他随手收起轮椅,收起一切,然后任由红纸人抓着自己,向着宫外飘去。
九只骷髅蛇得他召唤,瞬间从风雪秘境里飞了出来,在半空和他汇合,护着他向皇都东城区观山大道三百六十号的府邸飘去。
这府邸,是夏炎利用暗卫调拨出来的一些专供他秘密使用的偏僻落脚点。
“呼”
总瓢把子追入了错综复杂的巷道,然后猛地停了下来,他铜铃大的瞳孔警惕地环视四周。
这是迷宫般的青石巷子,小道的砖瓦凹凸不平,或头发粗细或指头粗细的砖缝之间犹然有着枯草,或是各种碎片儿。
远处的房屋里还传来锅铲炒菜的声音,不时夹杂几声男女说话的声音,陡然的风会把呛人的油烟,或是远处闹市的喧嚣,一阵浓一阵淡,一阵响一阵轻的吹来...
哒哒哒...
空寂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总瓢把子猛然一个转身,看向身后,身形半蹲,弓如猛虎,而右手已经抓住了背后鬼头刀的刀柄。
“老傅?”
“是老傅吗?”
“发生什么事了,都老兄弟了,没啥不好说的...”
“出来!”
总瓢把子的声音在空旷的弄子里回荡着,却越发显得四周幽深安静。
所有一切外部的声音都如隔了一层水雾,逐渐淡了,扭曲了,失真了。
哒哒哒...
越发空寂的脚步声又从他身后传来。
那似乎是一个女人的脚步...
总瓢把子全身绷紧,急促转身,但是...他身后的巷子还是没有人。
这一刻,总瓢把子忽然察觉有些不对了。
他看到这青石巷子开始移动了。
“怎么可能?!”
再下一刹那,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瞳孔圆睁,看着眼前这难以想象的画面...
大片大片的砖瓦如同青色蝴蝶一样从墙壁上剥落了,还有的整个儿地脱离了原本的地面,而开始向他包裹而来。
总瓢把子心跳几乎停了,他闯荡江湖如此之久,从未见过这般奇诡的景象...
本能之下,他全力施展身法,手中的鬼头刀将五虎断门刀施展开来,
斩舞之间,随着一声爆喝而斩出一道凌厉而暴力的刀芒...
刀芒破空,若有实质,
而他就要随着这刀芒,杀出这诡异无比的青石巷。
嘭!!
所幸,这一刀竟是奏效了,那包围过来的青色砖瓦竟然碎了个黑窟窿。
总瓢把子身形如风,急忙从这黑窟窿里一穿而过。
但是...当他进入到这个被自己斩开的黑窟窿时,只觉毛骨悚然,面前的这一幕化作一把恐怖的大刀,狠狠劈入了他的心脏。
他无论往哪个方向看去,都只会看到没有尽头的巷子...
哪怕天空,都是这样。
“装神弄鬼,一定是装神弄鬼!”
“出来!!”
“老傅,你在吗?”
总瓢把子手中刀花连连舞动,同时发出一声声大吼,算是给自己壮胆。
可无论他怎么吼怎么叫,都没有回应。
这万千的巷子如是一个坟墓,向他包来。
“是幻境...”
“一定是幻境!!”
不过十数秒时间,总瓢把子只觉的度秒如年,
他猛地抬起大手,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扇的脸都肿了...
然后睁开眼...
“都消失了吗?”
那诸多诡异的景象好似全然不见了,他面前出现了一条通道,
阳光和人气,还有喧哗的声音从通道外传来。
总瓢把子急忙往前跑去,可是才跑了一半,又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
这唯一通道的出口,坐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他看不见脸,甚至看不见身体,只是一个如笼月华之中的轮廓。
可即便如此,单从那体态,总瓢把子就能明白这女人乃是他平生仅见的绝世妖姬...媚到了极致的存在。
果然,那娇媚的轮廓开了口。
“出刀吧...”
“你如果能伤到我一点儿...”
“我就放你走。”
说着,那女子抬起了左手食指。
总瓢把子看着她的媚态,哪怕只是看到一个轮廓,也只觉心跳情不自禁地加快,心中旖象环生,他急忙深吸一口气,压下浮动的心绪,问:“阁下这是什么意思?”
那女子柔媚地笑道:“希望你能帮我修一修手指甲,
刚好长了点儿,
这个要求...一点儿都不过分吧?”
总瓢把子微微眯眼,怒气上涌,他深吸一口气,真气游走,顿时贯通全身,强大的力量使得他握到的五指与刀柄间压出“咔咔”的声响。
然后,他往前踏出一步。
嘭!!
真气爆发之间,五虎断门刀的刀势亦被发挥到了极致,
气势磅礴,仿是他就是猛虎。
“让开!”
一声怒吼,一把刀。
刀光斩过,落定,斩实!
可是,总瓢把子只觉斩在了一个永远不会变化的物质上,别说修手指甲了,那指甲连一丝丝痕迹都没有出现。
“怎么可能?”
“这...开什么玩笑?”
总瓢把子只觉人生观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曾经的苦练、曾经的经历好似成了一场笑话。
下一刹那,他血气上涌,手中刀光乍现,纷纷向着面前的女人斩去。
他拼尽全力,真气亦是不要命地施展而出。
然而,那女人只是随意地挥着手。
当当当当当...
细密,刺耳的声响声声传来。
直到总瓢把子精疲力尽了,他抬目看去,恰见那女人优雅地打了个哈欠,而指甲竟是半点痕迹都没有。
女人似露出迷人地微笑,道了声:“真是没用呢。”
总瓢把子要疯了,他抬头看看周围,这深巷就如一个棺材...唯一的光明却在这女人身后。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不停地喃喃着,忽地心防若是崩溃了,恐怖地大喊一声,发了疯似地往后逃去。
嘭!!
似乎撞到了什么,他只觉天旋地转,直接晕了过去。
月娥打了个哈欠,“真是无聊。”
她这才起身,面前的幻境一一消散,这里不过是个城区里僻静的花园而已。
总瓢把子一直砍的也只是空气,此时...他晕倒在一棵巨树下,身体犹在抽搐着。
没多久,晕倒的总瓢把子就被路过的一名巡街侍卫看到了,那侍卫便是急忙喊了人,然后开始试图叫醒这位不知为何晕倒在城中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