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五年初,一美金的官方汇率是换取将近三块钱,当然,因为当时外汇紧俏,黑市的价格肯定要高出很多。
不过小老四算的也没错,她哥净赚外国钱了,所以对这些事,小老四也都门儿清。
等翻译和那个叫凯文的大胡子老外交流一下之后,大胡子顿时有点尴尬:竟然叫小朋友给鄙视了。
本来还想试试,能不能捡便宜,现在看来肯定没戏:连小朋友都知道红豆杉的价值,就更不要说那些大人了。
于是他耸耸肩膀:“小朋友,我和你开玩笑的,你很可爱,是个爱劳动的孩子。”
一番话,夸得小老四眉开眼笑:“那当然了,我哥说了,这些红豆杉要是长几十年,每一棵都能值十几万呢!”
呃,凯文这下更加确定,人家这里的人确实懂行,看来那个姓三井的岛国人说的没错。
但是他同样也确定,这里确实有红豆杉的资源,这对于他所在的制药公司来说,也是个很好的消息。
凯文对华夏的体制,还是做过功课的。
他们公司想要进军华夏市场,他被选定为一名拓荒者,看过不少华夏的资料,甚至连汉语,都能说一些。
他知道,这个国度是官本位社会,官员拥有很大的权利,所以这件事,最好还是从官方入手。
这时候,刘青山也闻讯赶来,哑巴爷爷也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看似闲庭信步,但是实际上,刘青山一路小跑,才能追上师父。
等到了近前,刘青山不由得微微一愣:不是说来的是两位老先生,老中医吗,怎么还有老外?
难道连老外都开始学中医了,呵呵,会摸脉不?
杨师傅连忙介绍:“哑巴老哥,青山,这位是港岛中医联合会的宋先生,出身医学世家,为港岛中医领域执牛耳者。”
“宋先生尤其擅长针灸,人称宋一针。”
那位鹤发童颜的银须老者,行了个很老派的拱手礼,口中谦虚地说道:“宋某略懂一些医术,可不敢称什么大家。”
口中虽然谦虚,但是眉宇之间,自有一股傲气,显然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自负的。
杨师傅就转向另外一位白白胖胖的老人,接着介绍:“这位是港岛中华膳食会的范理事,潜心研究药膳,擅长用药材煲汤,人称范一汤。”
“一般的小毛病,喝老先生一碗药汤,即可治愈。”
这位范理事,也乐乐呵呵地拱拱手,一副随和的模样:“过奖了,我其实就是个做饭的厨子。”
这两位的普通话都说得比较别扭。
“欢迎两位大师。”
刘青山也按照哑巴师父教的礼法,向二人揖礼。
既然能在港岛闯出名号,肯定也都是有点真本事的。
而哑巴爷爷,则只是一脸憨笑地朝对方点头示意。
搞得宋老先生微微有些不悦,微微蹙起长眉:这对师徒好没礼数,徒弟竟然和我们行平辈之礼,那他的师父,岂不是成了我们的长辈?
倒是那位范理事,依旧乐呵呵的,还拉着刘青山的手,热情地聊了几句,看样子,是真打算平辈论交的样子。
双方见完礼,刘青山这才朝郑红旗点点头,嘴里称呼一声“郑县长”,在这种有外人的正式场合,他当然不会叫郑大哥。
郑红旗也微笑着给刘青山介绍:“青山,这位是省里负责招商的王厅长,专门陪同两位国际友人前来考察;这位是辉瑞公司的凯文先生,这位布莱恩先生,是凯文先生的助理。”
刘青山立刻就有点明白了,对方虽然是一起来的,却是两个小团体。
对辉瑞,他当然知道,那是制药领域的一个庞然大物,他们怎么派人来了?
辉瑞是什么时间进入到国内市场的,刘青山记不大清楚,但应该在九零年前后,现在好像提前了?
刘青山心中一动:莫非也是为了红豆杉而来?
彼此握手之后,就步行前往木刻楞,众人边走边聊。
范理事一边信步向前,嘴里一边夸赞:
“好山好水看不足,这里远离喧嚣,草木勃发,蕴含着旺盛的生命力,真是个养生的好去处,要是能在此结庐而居,此生足矣。”
刘青山笑着指指前面的木刻楞:“那我们就给范先生也建一座木屋如何?”
这个白白胖胖的老头却乐呵呵地摇摇手:
“晚喽,晚喽,红尘中打滚儿这么多年,早就沾染了一身俗气。”
“要是真叫我在这里隐居,非得憋出病来不可,只能嘴上羡慕羡慕罢了,哈哈。”
刘青山倒是很欣赏这位范先生了,活得真实,能有这份豁达,就足以长寿。
而那位宋老先生,则一路默不作声,一副颇为高冷的模样。
接近木屋的时候,一阵阵茶叶蛋的香气飘送过来,是李铁牛,正在给娃子们煮茶蛋呢。
大熊这货,也围着搭在外面的灶台转磨磨,不时挨上两脚,附带着一声呵斥:“还没煮好呢,到时候你也只许吃俩鸡蛋!”
不限额不成啊,就大熊这肚皮,百十枚茶叶蛋,还不够它吃个半饱儿呢。
大熊嘴里哼哼唧唧的,然后就撒着欢往山下跑,它已经瞧见刘青山了,还不如先蹭两块糖吃去呢。
连滚带爬冲到近前,把那些客人都唬得一惊,大熊这货,现在体型远超普通的黑熊,晃晃悠悠的真吓人。
“没事,是我师父从小养大的,不伤人。”
刘青山一边从兜里掏糖,一边解释着。
倒是凯文适应的最快,他们这些老外,养啥宠物的都有,别说黑熊了,就算是美洲狮和老虎鳄鱼啥的,也有人养。
这时候,一直保持高冷姿态的宋一针老先生,忽然面露惊喜,手捻银须道:
“我以前有个古方,需要新鲜的熊胆入药,这头熊我买啦!”
他普通话说得不利索,大熊也听不懂,要不然的话,非得一个大巴掌扇过去不可。
刘青山也瞥了这位宋先生一眼,心生不满:都已经说了,是俺师父从小养大的,你还横刀夺爱。
最关键的是还要取熊胆,你以为是给人做胆囊摘除手术呢,照样能活?
这种做派,一瞧就是武大郎放风筝,出手就不高,也不知道是怎么混出来的名头,不会是和后世的砖家叫兽一个德性吧?
“宋兄,不可不可,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不是你这种补法。”
范老头也连连摇手,不赞成宋先生的做法。
“一万港币如何?”
这位宋先生一脸傲然地说道。
一万港币,连旁边那位王厅长都有些意动,蚂蚱腿也是肉啊。
刘青山则呵呵两声:“老先生,您别问俺啊,这事您得和当事者商量商量,大熊要是乐意一万块把自己的熊胆卖给您,俺也没意见。”
“你!”
宋一针瞪了刘青山一眼,目光中满是不悦。
这时候,就显示王厅长的灵活的手腕了:“宋先生,我们省的狗熊还是挺多的,您要是需要,我们可以在动物园里为您找一只。”
宋一针不耐烦地摆摆手:“人工喂养的,熊胆的品质太差,就不劳王厅长费心了。”
一瞧港岛同胞生气,王厅长当然也要跟着生气,他皱起眉头,向刘青山呵斥道:
“你这位小同志,思想觉悟不高啊。”
刘青山就看不上这种官员,对外一副嘴脸,对内又是另一副嘴脸,于是呵呵两声:
“王厅长,对我师父来说,这只熊就相当于自己养大的孩子,您家的孩子,舍得给别人取胆吗?”
这话够噎人,王厅长鼻子里哼哼两声,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怎么整治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进了木刻楞,刘青山和高峰张罗着给大伙泡茶。
茶是哑巴爷爷自制的药茶,别人喝着没啥感觉,而那位范理事却是眼睛一亮:
“好茶,好茶,关东有茶,名曰肾精,当时此物了。”
刘青山笑着点点头,也有点佩服这老头的博闻。
范理事又轻轻啜饮一口:“最妙的是,这茶里还添加了其它几位药草,使得这肾精茶不骄不躁,犹如温润君子,有利而无害。”
说完,他放下粗糙的大碗,又向哑巴爷爷抱抱拳:“佩服。”
“不过是乡野村夫的手法罢了。”那位鹤发童颜的宋先生,却有不同看法。
刚才看着粗糙的茶具,他根本就没有喝一口的兴趣。
刘青山也只是笑笑,他觉得现在的情况挺有趣:以哑巴爷爷和范理事以及宋先生三个人来说,正好处于不同的三种境界。
这位宋先生应该是最低的,别看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却只是个皮囊,内在就是俗人一枚。
范理事的层次就要高一些,已经有了点随心所欲率性而为的意思。
而师父则是最高,应该就是那种返璞归真吧?
这时候,宋一针终于忍不住,张口询问:“听说你们找到一株老山参,不知道能不能拿出来鉴别一下?”
他用到的是“鉴别”,言下之意,就有怀疑野山参造假的意思。
因为野山参的名贵,所以在解放之前,就有层出不穷的造假手段,一点也不稀奇。
这些天,哑巴爷爷已经把野山参加工完,毕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来取,万一放坏了呢。
于是哑巴爷爷抬抬手,叫高峰去把存放老山参的箱子搬过来。
哑巴爷爷这里的家具不多,箱子更是只有一口,最上层的格子里,就是那株干制的老山参。
取出来之后,宋先生立刻拿出一只放大镜,开始仔细查看老山参的真伪。
而那位范理事,则瞧着箱子发呆,原本乐呵呵的面孔,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刘青山也很快觉察到这种情况,他瞄了箱子一眼,原来下面那层,正好放着一个雕像。
就是当初拜师的时候,叩拜的那个木头人的雕像,是个老者的模样,倒骑着一只老虎,刘青山一直以为是山神老把头呢。
“这,这是药王像,您,您是药王传人?”
范理事颤声问道,他瞪大眼睛,满眼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哑巴老人,内心的震惊都写在脸上。
药王传人?
当啷一声,宋先生手中的放大镜,一下子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