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见琉璃一头雾水,但七原武懒得理她。
道理很简单,松垣城治、高坂彰、彬田香奈惠这帮人极有可能被人下药了,不然不会个个都说自己睡得很死,明明房间相邻,竟然一点动静也听不到。
这不太合理,临时换了居住新环境,总该有两三个人始终处在浅睡眠状态,单纯用喝过酒解释不通,特别是彬田香奈惠提到“昨晚很奇怪,睡醒后胸闷”,这更能进一步证明他们确实服用过某种安眠类药物。
药量不大,目的不是伤人,仅就是想让人更早入睡,还睡成死猪,但意外和彬田香奈惠正在定期服用的某种治疗神经衰弱的药物有冲突,这才造成她不但没睡死,还胸闷烦燥,睡到一半出门透气去了。
那能提前想到下药,还能有时间去计划去准备,说明凶手早就有心要杀死小栗银川,凶手有极大可能就在最早遇到小栗银川的一组人当中,也就是在邀请人松垣城治、大学恶友高坂彰、正想开始新生活的彬田香奈惠,以及非常恩爱的宝生航、宝生朋美夫妇之中。
那首先排除掉松垣城治,凶手明显不希望小栗银川和老同学们有太多交流,不可能主动邀请他前来,所以松垣城治一开始就嫌疑极小;
其次,现在一切线索都在指向高坂彰,说他杀人也能说得过去,但指向他的证据过于充分,倒显得很刻意,换了警方可能就以“证据充分,动机明确”结案了,但在七原武看来,这不太符合高坂彰的性格,他哪怕就是记仇,昨天下午就该和小栗银川打起来了,当前嫌疑中等偏下;
再次,彬田香奈惠是第一个发现凶案现场的人,她的行动都在围绕如何保护高坂彰上面,如果真是她作的案,她没必要设计去陷害别人,或是故意把现场弄成那样,乃至拿走凶器,这样她完全没收益,嫌疑是下下;
最后,暂时排除了这三个人,那就只剩宝生夫妇了,但他们为什么那么急迫杀死小栗银川,还想找个替罪羊,避免自己被调查,这一时想不通。
所以,七原武需要再细问问宝生夫妇的情况,深入了解一下他们过去,特别是宝生朋美的情况,毕竟小栗银川突然跑来参加这种聚会也有点可疑,和他孤僻不合群的性格不符,必然是有什么吸引他来的,而就目前所知,他之前对宝生朋美的状况最感兴趣。
只是这些向清见琉璃解释起来太困难了,要是一问一答搞不好能说半天,所以七原武干脆就懒得理她,就等彬田香奈惠回答。
彬田香奈惠有些莫名其妙,但只要凶手不是高坂彰就行,对七原武愿意另找真凶积极配合,哪怕困惑也努力回忆,慢慢说道:“朋美上学时也不太活跃,性格也比较内向,和小栗桑的关系……我真说不太好,但朋美这个人其实很厉害,上学时我就发现了,她比一般人要有想法。大三下半时我们都开始忙着找工作拿内签,参加各种就职课,她一点也不急,我当时还劝过她,她根本不在意,后来她果然就自己创业了。”
七原武奇怪道:“她自己创业?”
彬田香奈惠点点头:“是的,我听说她毕业后自己开了一家配料公司,专营糖浆配料,没花几年时间就把公司做大了,掌握着好几种配糖专利。现在她虽然年轻,但听说在札幌相关行业很有影响力,所以这次我们才会来这么多人,西池他们都想巴结她和宝生桑,连高坂君也被硬拉来了。”
“那宝生航呢?”七原武又问道。
“我和他就是一般同学,他上学时很活跃,经常换交往对像,绯闻很多,但他和高坂君比较合得来,经常凑在一起玩。”彬田香奈惠犹豫着说道,“毕业后我就不清楚了,我刚入职时比较忙,后来又相亲结婚,和他们联系不多,事情多半都是最近听高坂君说的。他说宝市桑就是看到朋美有钱才追她的,我觉得也是,朋美容貌一般,以前性格也有些怪,在学校里宝生桑根本没多理会过她。”
“美朋女士以前性格比较怪?”七原武沉吟道,“这还真没看出来,但从你这话听起来,你们俩以前很熟?”
“朋美性格是有些怪……也许不该说怪,该说她比较自我,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更多心思用在自己喜欢的事上,而且有些得理不饶人,有人惹到她她一定会报复,在女生里面风评比较一般,大家都说她很小气,太爱较真,和一般女生不一样。”彬田香奈惠纠正了一下自己的说法,“但我觉得无所谓,所以我和她比较熟一些,经常上大课时坐在一起,有时也会一起吃午饭。”
“这样啊……”七原武沉吟片刻,又耐心问道,“再好好回忆一下,大学时小栗桑和朋美女士有什么交集。如果你这熟人都回忆不起来,这案子就很难说了。”
事关自己暗恋的人是否能洗脱嫌疑,彬田香奈惠也真够努力的,拼命在那里回忆,但事情过去十几年,中间还发生过无数人生大事,记忆非常模糊,想了半天才迟疑道:“除了正常上大课,选修课有交集算不算?我好像在图书馆看到过他俩几次,当时还顺嘴取笑过朋美一句,问他俩是不是准备交往,但他俩在干什么我实在记不清了,只记得大概和某门选修课相关……”
说着说着,她自己先不确定了,“也可能他们只是偶尔遇到了,或者是因为别的事,当时好像都大三下半了,大家都忙着参加就职课,就他俩还比较悠闲。”
七原武轻轻拉过她的手,慢慢揉搓着,放缓声音说道:“不着急,慢慢回想一下,他们当时在干什么,像不像正在交往?”
彬田香奈惠又认真回忆了一会儿,还是无法确定,犹豫着说道:“也许是一起改小论文?好像他们面前摆了很多草稿纸……小栗桑为人比较认真,但他学业有点瘸腿,他又偏想去报瘸脚的课目,也许是他某门选修课交不上结课小论文,在求着朋美帮他改?”
这听起来都有点像是她在问七原武了,七原武也不介意,沉吟片刻又问道:“他们在一起时的感觉呢?给伱的第一印象就是像在交往?”
彬田香奈惠回忆了一下,对这方面倒印象鲜明些,点头道:“是的,我看到他们在一起低声说笑过,态度比对一般同学要亲热得多,所以我当时才会开那种玩笑,现在还能有点印象。”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朋美上学时大多数时间独来独往,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我很少看到她和别人一起说说笑笑,但后来他们并没有在一起……至少我不确定他们有没有在一起过,大三下半和大四大家都很忙,都想赶紧确定一份好工作,很少再关注别人的事了,也很少碰面。”
七原武点点头,沉吟道:“那就是有段时间他们关系不错,可能互相有好感,只是知道的人不多?甚至不能排除他们短暂交往过的可能性?”
“现在回忆一下,应该是的。”彬田香奈惠点头说了一句,又迟疑道,“你在怀疑朋美吗?他们就算短暂交往过,这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学校恋情很常见。”
清见琉璃在旁边做记录,但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点头,上学时交往的人多了,就算分手也不必干掉对方啊,大家又不是属螳螂的!
七原武没回答,自顾自想了片刻,微微眯了眼,又问道:“你和朋美女士大学时关系不错,之前困难时有找她去求助过吗?”
彬田香奈惠点点头,神色黯然道:“有的,我当时想找一份普通文职工作,能赚些钱,也尽量少留在家里,就厚着脸皮给她打过电话,但她可能是觉得把同学变成下属不太方便吧,当时含糊了几句,我就没好意思再打电话。不久后,我就在另外一家公司求职时遇到了高坂君,他帮我找了一份销售工作,还经常帮我联系业务。”
“再见面呢?”
“再见面……就还是同学,我不能因为她没帮我就去憎恨她,十年多没怎么联系,张口就想去她那里工作,她一时不肯答应我也能理解。”彬田香奈惠说道,“在同学会上再见面后,她也关心过我几句,说可以介绍我去另一家大公司工作,薪金会很好,不过当时我已经不需要了,就只谢了谢她。”
七原武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起身笑道:“多谢配合,彬田女士,有需要我再找你。”
彬田香奈惠马上道:“那高坂君的嫌疑……”
七原武认真道:“就冲你们这么有情有义,我也一定要把真凶找出来。”
彬田香奈惠挺直腰认真道:“那就拜托你了,但你记好,我是绝不会允许高坂君受到伤害,无论他无意间犯下什么错事,无论对不对,我都不会允许有人伤害他,你要敢把我说的话告诉警察,逼我去作证或强搜证物,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你相信我,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七原武叹道:“知道了,侦探这活儿实在太危险了,我明明是在做好事,结果还要被威胁。”
彬田香奈惠身板弯了弯,难过道:“对不起,我也没是办法,我必须这样做,哪怕不对……”
“我理解。”七原武转身往门外走,但又不放心地回头道,“虽然我觉得几率很小,但万一查一圈,真凶还是高坂桑,你其实不一定非要来捅我,你可以考虑一下伤害我最亲近的人,捅她一刀也是一样的。”
彬田香奈惠愕然望向他,而七原武听到旁边有骨节爆响声,赶紧笑着出门,“开个玩笑,当我没说吧!”
清见琉璃眯着眼跟着七原武出来,正气他好好的又开始不着调,突然发现七原武这次没要求当老佛爷,而是又自行敲打着盲杖沿着回廊走。
她赶紧上前扶着他,奇怪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七原武直接道:“再去案发现场一趟。”
“去那里干什么?”清见琉璃问了一句,见七原武不答,也就赶紧扶着他去了。
小栗银川的随身物品还在,七原武直接翻了翻,找出了那本《茶花女》,翻开页仔细摸了摸里面,沉吟道:“确实是本新书,新到像刚买的,但宝生朋美关系肯定和小栗银川不一般,至少不会像宝生朋美说得那么简单,保底也互相有过好感,那一个人要跑来见老情人,还特意带本新书干什么?”
清见琉璃也凑过去看了一眼,莫名其妙道:“不知道,也许……为了路上看看?”
七原武不置可否,转而又沉吟道:“那凶手非常急着杀他,甘愿冒巨大风险,动机又是什么呢?”
清见琉璃更蒙了,困惑道:“我不知道啊,我们不就是在查这个吗?”
七原武拍了拍手里的书,若有所思道:“好像不用查了,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能解释发生过的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