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废弃化工厂的两侧都是开裂的砖墙,但从外面看起来还算整洁。并没有长出太多的爬山虎与杂草,只是有一层灰黄色的灰与污泥。
比起工厂,这里更像是废弃别墅或是库房。
走廊并不宽阔,大概只能容下两三人一同并肩走。因为完全没有照明,在进入后哪怕外面是正午、这里依然是一片漆黑。
艾华斯一进门,就闻到了非常浓重的灰尘味道。还有种像是榴莲一般的刺激性气味,很是呛人。
璐璐抱着孩子,一边轻声咳嗽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走着。
哪怕她知道这里没有人,也是保持蹑手蹑脚的。
她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哪怕自己依然没有离开玻璃岛,可她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探险感。这里的一切都如此新奇,让她激动万分。
“我们来这里……”
璐璐小声说道:“是为了躲避那个凶手吗?既然这里是化工厂,我们要不要去拿点化学试剂防身?他如果跟过来怎么办?”
“他首先要先能找到门。”
艾华斯毫不避讳的说着过度精确地情报:“这家化工厂并不存在正门,因为这里的后门其实算是死胡同,只有那个仓库后门能通往这里。在它被废弃之后,原本通往这里的正门就被新修建的石料仓库挡住了,随着仓库的扩建,最终被完全堵死。
“这家化工厂有两层楼高,还有用梯子能抵达的更高处。每一层都有大量相通的房间,而且足足有三个上下楼的楼梯。入侵者只有一個人的话,我们有非常充足的空间打游击……”
他说到一半,便突然听到一声丧钟。
于是艾华斯立刻沉默,回头与两人目光相交。
“第四个。”
夏洛克轻声说道。
“我们三个,再加上‘骨雕’,这就四个人了。”
艾华斯眯着眼问道:“你觉得还有谁能活下来?”
“可可。我怀疑她是双重道途。”
夏洛克轻声提醒道:“你记得吗,狐狸?厄莉妮大人提过‘这次有三位进阶者拥有复数道途’。
“你、骑士和璐璐显然都是新人。国王和芝士也都不怎么聪明。除去我和骨雕,应该还有一人……要么是罗勒,要么是可可。”
“我对罗勒女士没什么印象呢。”
璐璐凑过来,小声说道:“我甚至记不起来她的特征。”
“这就是适应道途的其中一种表现,通过隐藏自身、融入环境来获取优势。别小看她——你仔细回想一下,就会发现在我们九个里,只有罗勒什么情报都没有透露。我们对她一无所知。”
报童提醒道:“如果这是新月仪式,我最警惕的不会是骨雕,而是她。每个适应道途的超凡者都是专业的猎人与刺客。她不死我绝不会放下心来。”
“那可可呢?”
艾华斯反问道:“为什么你觉得可可是双道途?”
“我不确定,只是更倾向于第三人是可可。要说理由的话……”
夏洛克说道:“那就是她所说的‘我的职业并非是恶魔学者’。
“她是最后两个抓取过来的,比‘国王’还晚。国王在星锑,那么可可肯定也不在阿瓦隆。
“但在星锑,虽然超越道途是合法的,但一般人可无法获取恶魔学者以外的超凡职业。”
“就像是在阿瓦隆,威权道途的超凡职业只能是律法师、仲裁官、空骑兵这三个吗?”
璐璐问道。
夏洛克纠正道:“准确的说,只有律法师和监察者。并不是所有监察者都能进阶仲裁官,哪怕等级到了,但不通过圆桌厅的审查也是不允许进阶的。仲裁官的必要进阶条件,就是得到‘仲裁权’,能绕过法庭机构进行单人审判。
“监察者哪怕进入督察院,最多也只有执法权。是无法满足仲裁官的进阶条件的。
“而‘骑士’先生的轻骑兵职业所进阶的空骑兵,更是军队系统专有的进阶……每一位空骑兵都是阿瓦隆军队里精英中的精英。”
“啊,这个我知道!”
璐璐眼前一亮:“是要红狮鹫变成会说话的白狮鹫,才能从轻骑兵变成空骑兵对吧!”
“对。要等他们的狮鹫伙伴成年,危险的棕红色的体毛全部褪去化为纯白、体格从一米八迅猛增高到两米五以上、暴躁的习性变得沉稳、智力提高到能够说简单的人话时……轻骑兵才能进阶成空骑兵。而这就需要他们用威权之道来不断强化他们的伙伴。白狮鹫每天在不训练的情况下就要吃三十磅的鲜肉,训练与作战时要翻倍。
“而普通监察获得的狮鹫因为品种不同,养一辈子最高只能长到一米五、也学不会人话。食量也只需要每天五磅左右的鲜肉,寿命更是只有短短的三十年。比起伙伴更像是能载人飞行的忠诚宠物。军队使用的那种白羽狮鹫能活几百年——他们的人类伙伴衰老而死时,狮鹫都还活着。
“在星锑王国,对应监察的超凡职业是魔人,而对应律法师的是恶魔学者。一个普通人进入王立律法大学成为超凡者,他毕业的时候不可能成为一名轻骑兵。因为纯正狮鹫的资源稀少,必须要保证轻骑兵的忠诚,因此轻骑兵只会从骑士家族里面选——就如同我们的‘骑士’先生,他在举行仪式可是戴着头盔的。”
“骑士”或许没意识到,他其实才是第一个自我开盒的人。比璐璐开盒还更快一点。
因为在阿瓦隆,骑士家族以外的人是不允许私藏盔甲的。那大概率会判处死罪。
这意味着他的父亲或是母亲,肯定是圆桌厅的骑士。所以他才能拿到骑士头盔,也所以他才能成为轻骑兵。
“……星锑王国的贵族吗?”
璐璐喃喃道:“我听说星锑那边是有代代相传的‘贵族’的。他们有着爵位,还有自己的土地和庄园。我从不少戏剧和诗歌里面读到过。”
阿瓦隆将星锑视为敌国,却并不敢直接发起战争……其中一部分的原因,的确是他们无法肯定王室诅咒是否由星锑王国发起。而阿瓦隆的权力与其说是集中在女王身上,倒不如说是在圆桌厅……这样模糊的借口,是不足以让国力相对弱小许多的阿瓦隆主动向星锑宣战的。
星锑王国如今正是这片大陆最强大的国家。
他们曾经是这片大陆唯一的帝国。即使在分裂成四个国家之后也依然强大。
由写下均衡道途的神圣典籍锑的凯旋车的瓦伦丁一世所建立的星锑王国,如今已经吞回了曾经帝国的两个碎片,恢复了帝国八成的版图。
阿瓦隆能战胜鸢尾花,但肯定打不过星锑。比阿瓦隆先进五十年以上的炼金术研究,让星锑的科技异常发达。他们在前几年才刚发起战争,吞并了之前从帝国分裂出去的另一个邻国……战场上那种能够不断再生的巨大魔像令人生畏。
只有在阿瓦隆与鸢尾花和教国联合时,才能勉强在政治格局上维持均势。但如果有谁真的被星锑进攻,除非表现出强大的抵抗力、否则其他盟国也未必会参与防守。
但伊莎贝尔公主心中产生了另一个疑问:
这样强大国家的贵族……为什么这个年纪才成为超凡者呢?
虽然她看上去很是年轻、仿佛只有二十出头。但伊莎贝尔作为美之道途的敏锐感知能力、以及同为女性的认知,让她确信可可小姐……或者说可可夫人至少也有三十岁以上了。
她应该是使用了能驻颜的炼金药物,才能维持如此年轻、宛如少女般的清纯外表。
三十多岁才成为超凡者,会不会迟了点?
于是她立刻反应了过来,非常肯定的说道:“可可应该就是那个双道途的人!”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夏洛克反问道。
“因为可可小姐年纪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年轻,她应该有三十岁以上。她使用过炼金药物来维持年轻。”
“……原来如此。那就说得通了……第五个幸存者应该就是可可。”
夏洛克缓缓点头,表情反而变得凝重了起来:“那可能就不太妙了。”
艾华斯挑了挑眉头:“伱是说,敌人有可能是恶魔学者?”
“听着,两位。我想起了一个事件。”
夏洛克低声说道:“十年前的1888年,也就是现在这个时间线的四年后,劳合区发起过一次连环杀人事件。每过八天,就有一位孕妇被杀、腹中婴儿被残忍的剖开取出、体内的肾脏也被夺走。这是明显的仪式杀人痕迹。
“监察局将其称之为‘开膛手杰克’事件。我当年十六岁,参与过这件事的调查。”
男孩面貌的侦探缓缓开口:“这个案件的凶手是一位年轻的恶魔学者,他从自己导师手中继承了一只铁钩魔。那是一百多年前,从‘手术堕胎’这种意象中诞生的恶魔。因此他试图强化这种意象,通过这种仪式来强化自己得到的恶魔。
“他最终被我们逮捕并处死了。但杰克被处死之前,向我们供出了他还有一个师父。
“——他供述,他的师父在玻璃岛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持续为某位人物服务。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为那位幕后黑手杀死了许多人。而最近他出国了,据说目的地是荷鲁斯帝国或者安息古国。‘为了通过沙漠、他需要保持自身的洁净,所以他将恶魔转让给了我’,此后他的那位师父就一去不复返了。
“按照时间推算,那位恶魔学者现在应该就在玻璃岛。铁钩魔本身是下位恶魔,正面战斗能力不强、只是格外擅长偷袭……”
夏洛克说到这里,突然反问道:“你们出现的时候身上有诅咒吗?”
艾华斯和璐璐对视一眼,开口道:“我们身上没有,但是小艾华斯身上有。那是一个威力不大,但是用来定位的诅咒。”
“那就对了!”
夏洛克肯定道:“我出现的时候也有,一模一样的类型。我自己用法术驱散掉了。这或许就是我们到现在还没有被袭击的原因……诅咒定位克制适应道途的藏匿能力。那个刚刚死去的人,应该就是罗勒。她坚持了很久,还是没逃掉。
“铁钩魔可以通过诅咒来定位目标,直接跨越空间跳跃过来。同样符合这个要求的镜魔需要镜子作为媒介,影魔无法出现在正午。而且这两个恶魔都是上位恶魔……”
“可可只有第一能级吧?”艾华斯发问。
“超越道途本身就精通恶魔知识。她针对施展的反恶魔仪式应该可以驱散下位恶魔。也有可能是她将自己身上的诅咒转送给了他人。”
“也就是说,我们的敌人是那个驾驭铁钩魔的恶魔学者吗?”璐璐明白了过来。
“嗯,准确的说,是他远程操控的铁钩魔。唯一的问题是,铁钩魔虽然只有第二能级的强度,但它的速度太快,又善于偷袭……对于第二能级的超凡者来说也几乎不可能战胜。除非我们中有一个律法师,能将其瞬间压制住、才有可能将其击杀。”
夏洛克眉头紧皱,有些不满的低声斥道:“不知道骨雕和可可究竟拉高了多少这个仪式的难度——他们抬高了难度,却又不与我们一起合作!
“我们三个是肯定打不过铁钩魔的,加上‘骑士’恐怕也不行。他不是监察者也不是律法师,而是轻骑兵,没有压制能力。按照这个仪式的难度计算,估计必须得可可或者骨雕中的至少一个愿意配合我们,才有希望击退铁钩魔。
“如今只能希望你们没有遗留其他的诅咒物品……第二能级的恶魔学者一天只能诅咒一个人一次。我已经被诅咒过了,还剩你们夫妻俩。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我们能拖时间一直拖到结束……也就还剩两个小时了。”
闻言,艾华斯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有一说一。
不是我吹啊。
假如敌人是恶魔的话……那这次仪式的难度,可能是我不小心拉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