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关山身上燃烧的火焰熄灭了。
周围空间的扭曲因这火焰的熄灭而缓缓恢复原状，但周遭漆黑色的空间裂隙已经无法恢复最初的模样，诡异的光从中闪烁。
也许是灰夫人口中的威胁有了效果，也许是伊泽特洛伊的惊恐触动了顾关山，也许是苏澄澈那声“老顾”令顾关山想起来自己在弗尼克街并非是孤身一人，所以他从半空中缓缓降落至地面，声音竟有些沙哑：“告诉我，何啄现在的生命状态。”
“还活着，生命体征平稳。”
灰夫人大口大口的喘气——作为一台源能机械，她本不需要凭借氧气来进行体内的新陈代谢，但这是她现在缓解压力的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原本从灰夫人身躯下伸出的漆黑黏液触手全部都缩回了灰夫人的体内，甚至有阵阵焦臭味从机械关节处传出，那位古神的意志在顾关山的怒火面前并非安然无恙，不过显而易见的是祂对这部分代价早有预料。
“我要确认你说的话没有掺假。”
顾关山冷冷道。
“祂愿意以艾尔维亚的本土之灵起誓，那位在命运之神遗留下的虚影中出现的白袍道人现在生命体征绝对平稳，没有任何生命危险。”灰夫人弯下身躯：“没有任何出身于艾尔维亚的存在能够当着那位本土之灵的面说谎，希望您能理解。”
“艾尔维亚的本土之灵是什么？”
顾关山并不了解这个本土之灵的概念，他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少之又少，教会与王权所能允许传播的超凡常识对他这个层次的存在而言和学前教育差不了多少，但憋屈的是顾关山现在只能得到这些类学前教育的信息。
通过信息不对称，那位沉睡在西大洋深处的古神可以派出灰夫人来与顾关山交涉，但顾关山只能硬着头皮交涉下去，没有任何办法。
那是他曾经的挚友。
“艾尔维亚的本土之灵，这是一种类似于泛位面集合体的概念，祂没有任何独立意识，遵循着固有的规律运转，是三位原初神明在浩劫后除位格外留下的唯一遗物。”
灰夫人解释道。
顾关山思量片刻，彻底的将火焰收回体内：“如果那位古神对我隐瞒了任何信息，那么祂将会迎来终结，彻彻底底的终结。”
两名实力对称的对手之间放狠话没有任何意义，但一位实力远超古神的存在放下的狠话不得不让眼前的灰夫人再次思索，自己是否对那位古神要传达的信息有所遗漏。
似乎，
并没有遗漏。
“祂向您保证，只要您能带回路易斯，祂也会如约将那名白袍道人交给您。”
灰夫人之前不配合的形象在今晚彻底的破碎了，她似乎已经完完全全的沦为了那名古神的奴隶，无论身体还是灵魂。
“有时间限制吗？”
顾关山问道。
在心中短暂的衡量后，顾关山知道自己现在无意义的发泄力量并不能将何啄从那位古神的手中带回来，反而会令何啄的生命状态真正的出现危险。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让顾关山锁定何啄的具体时空坐标，那么无论前方有多少敌人与陷阱，他都会闯过去，把曾经的挚友接走。
没有存在可以直面一名圣人的怒火。
“下一次浩劫之前。”
灰夫人回答道。
“下一次浩劫还有多久？你应该清楚我不是艾尔维亚的本土世界人物，这些信息我一概不清。”顾关山淡淡道。
他已经收敛了内心的所有怒火，等待其能够在正确的时间被释放出来。
“不足百年。”
灰夫人依旧传达着那位古神的意念。
“我会在规定的时间内如约将那名叫做路易斯的命运教徒送往西大洋的深处，希望你背后的古神不要尝试欺骗我。”
顾关山的脸色愈发平静。
但灰夫人能够清晰的感知出这平静下是何等滔天的怒火，就连她体内的触手都不自觉的往回缩了缩，甚至自欺欺人的把口器遮挡住。
“合作愉快。”
灰夫人深深鞠了个躬。
弗尼克街的空间开始自行坍塌，但这次的坍塌与之前顾关山所导致的扭曲坍塌不同，这次的坍塌极为缓慢且有序，是专门为七人的离开而准备的。
“既然已经找到了能合作的人，弗尼克街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灰夫人的语气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它已经存在了上百年，您所在的杂货铺已经有了数十位主人，但这一切都将在今天结束了。”
毫无疑问的是，顾关山来之前的杂货铺的数十位主人应当都成为了那些触手的食物，古神可不懂得什么叫做仁慈。
顾关山没有回头，拉着苏澄澈率先走在了前面，江衿试图稳重的跟在二者后面，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还是萝莉的模样，两条小短腿只有在奔跑的时候才能勉强跟上二者，便成为了蛮滑稽的样子。
李平安与特洛伊、伊泽、卡莉莎并肩离开了弗尼克街，他的步伐很慢，手里握着那根像剑又像法杖的怪异灰棕色木棍，偶尔回头的目光中满是怅然若失。
他对其他租户了解不多，
但总是温声软语的凯莉太太、没好脸色怒斥他天赋下等的温德尔法师、每次眼神都像是要把他吃掉的贝芙太太……他们都已经早早的逝去了吗？
李平安走的很慢，木棍握得很紧。
弗尼克街道的崩塌速度自七人离开后更快了些，商户们逐渐从两侧的街道中走了出来，站在了灰夫人旁边。
没有人出声，这里仿佛一片静默的死地，只有远处空间坍塌的声音仿佛轰鸣般响彻这里，但并不能让这些商户们为之变色。
触手慢慢的从灰夫人的身躯中探出来，也逐渐的从其余的商户们身躯中探出来，不过这宛如地狱般的场景并没有任何人观测到。
模糊的呓语与坍塌的声音逐渐充斥了这里，也逐渐将商户们的身影所吞没。
漆黑的触手上，闪过了道莫名的光。
